香叶捂着肩膀,从密林中传出,年迈的润太医紧跟在后面,看得出气力不济,他半撑着双腿,几乎就要昏倒。
“在哪!”
香叶大喊,润太医喘息着指了指面前:“前面,前面就是悬崖了,咱们得跳过去。”
“跳过悬崖?你这老家伙说什么昏话!”
香叶气急败坏,张望着身后,追来的纸鸢女逐渐包拢了四周,他们陷入退无可退的凶险。
“没错,必须得跳过去,润秋就是从这条过来抄的近路,放心吧,没那么吓人,我就怕一会没力气···”
“走!”
不等他说完,香叶提气,继续朝着山崖的方向奔跑。
···
“那时候我总是跟在他后面,每次都是,香叶保护着大家,避免被那只野狗欺负,一开始大家都很佩服香叶,可是后来时间一长,大家开始觉得那只野狗不会咬人,香叶听了很生气,于是他再也不带着别人一起走了。”
···
香叶跪倒在地上,面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穷途末路。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应该还算安全,穿越悬崖峭壁,起码错综复杂的地形可以掩盖他们的踪迹。
危急关头,润太医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粗喘。
“快点吧,就要追过来了!”
香叶走过来想要拽起润太医,刚一伸手,润太医就察觉到了什么,他从屁股下面拽出一把草,露出欣慰:
“巧了唷!这不就是车前草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车前草!明天再来,先逃命!”
香叶怒急,润太医却不慞惶,他趴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将车前草放在药篓里,一边拽一边说:“不行,必须尽快换药,况且你的伤也要用药,等到明早又要耽搁大半天。”
固执的老爷子一定要装满药篓才肯继续逃命,香叶无可奈何,只能蹲下来帮忙,等到二人装满药篓,这才站在山崖前跃跃欲试。
“你先过去,我还得喘一喘。”
润太医实在没力气了,把药篓交给香叶。
香叶不假思索,看距离不过三五步,遂即后撤了两步,蹬蹬蹬纵身一跃!
···
“现在想起来,香叶的判断是正确的,没有了齐心合力,那只野狗果然变得肆无忌惮,它咬伤了很多人,它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我记得自己吓昏了头,只能躺在地上等死,香叶看到我被野狗咬伤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香叶哭。”
···
香叶跳过山涧,在另一边把药篓放下,张开双臂,示意润太医赶紧过来,润太医一鼓作气,拼了这条老命往前猛冲,怎料脚底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掉下山崖!
“再来!快点,我接着你!”
香叶情急之下大声疾呼,润太医浑身冒汗,爬起来再次运气,可惜这一身年迈体弱,距离根本够不到这边!
香叶早看出偏差,作势虎扑,在摇摇欲坠中一把抓住了他!
伤口处顿时流下汩汩脓血,二人仅靠一手支撑,不巧此时,身后的密林里纸鸢女追了过来!
“坚持一下,往上爬!”
香叶握紧润太医不肯撒手,山石滚落,迫在眉睫。
···
“后来我醒了,哭得很厉害,香叶却跟没事人一样,回到家,替我挨了打,没过多久他又变得活蹦乱跳了,他带着我四处跑,只是那条野狗谁都没见过了,那些孩子,也不和我们玩了。”
“如果他们那时候就已经死了,还会经历乱世带来的磨难吗?”
绍许很惊讶于荟娘的冷漠,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她截然相反,他甚至没有发觉很多东西早已逆转,包括他自己。
“睡吧。”
荟娘合眼,噎住了绍许想要谈心的话头,刚转过身,门外的老爹闯了进来。
“打扰你俩咯,听润春说这里有烟丝,原谅我实在忍不住了,过来找找。”
老爹讪笑着走进来,在柜子里翻出令他期待的宝贝,美美地点燃烟锅,烟雾浓烈呛人,绍许睡不踏实,索性坐起来聊天。
“说实话我不放心那边的人,就让黄九过去看看,别看这小子遇事就缩头,今天可是特别积极!不过也好,磨练一下这伢子,我想对大家都有好处。”
正说着,屋外传来呼喊,香叶回来了。
老爹和绍许赶紧起身,留下难以释怀的荟娘,独自品尝着苦楚的烟臭味。
推开院门,绍许看见了满身狼藉的香叶,他的提着一个药篓,里面装满了药草,他捂住自己淤青的右手,步步跌撞地回到了老宅。
他到底还是带着救命的药草回来了,仅仅是药草而已。
···
小驼哥手里捏着两针子午闷心钉,总觉得稍不注意,自己就会被毒死。
椒爷整理着蛇鞭上的破损,挪揄道:“小心点,这东西厉害着呢,光是看上一眼就能中毒,早晚抓心挠肝,命再硬也捱不过一个昼夜。”
小驼哥当即丢下毒针,环伺周围,山林中诡秘的声音把他吓得不轻。
椒爷冷笑连连,小驼哥的表现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过了很久,小驼哥才鼓起勇气,他怯懦地蹲在椒爷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何其可耻。
“能···教我怎么用吗?”
椒爷才发现,小驼哥又把那两根毒针捡起来了。
“教你?教你用毒针还是教你自裁?那玩意能捏着吗?你他娘的绣花呢!掌指合拢,并驾齐伸,针在虎口,力在腕手,拿好了再跟我说话,老子可不想死在自己的针下。”
椒爷嫌弃地往后抻着脖子,小驼哥笨手笨脚,半天才在指导下学会如何藏放毒针。
“阳手刀,阴手刺,还没学会走呢就想跑?拿反了,重来!再敢阴手拿针老子就废了你这双胳膊!”
看到面前的伢子手忙脚乱,椒爷更添烦躁,她明知此子狼藉,却还是耐着性子教他了,这种可笑的错乱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底线,雕爷要是在,一定会破口大骂。
甚至有可能宰了这厮。
仅仅是因为他拿针的手法和那个家伙一样吗?
椒爷喃喃自语,有那么一瞬间她发觉自己正在与这伙人逐渐融为一体,这分明是与软弱共存!
她到底是怎么了?
就因为一同杀过几个狼藉恶贼吗?
不不不···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必须及时遏制这种软弱的趋势,她可是扬名湘西的土匪老子!
怎么能跟这帮馕包货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