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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众人聚在一起啃食窝头,这是难得的馈赠,却没有人心怀感激。
此时黄九正蹲在一旁,半是慌张半是畏缩,大家都以为他还沉浸在自责中,事实上他正面临着更加痛苦的忍受。
“你早都知道了?”
黄九在药田被老爹拽回来,想不通为何如此,此时润秋也坐在一旁,老爹点燃烟锅,小声奉劝:
“让大家睡个好觉吧。”
润秋歉然的目光多少起了作用,黄九隐忍不发,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发现。
“爹死前一直觉得她们不过是患了癔症的女人,只因服用失心草过多,是才导致畏光躁乱,昼伏夜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病症亟待查清。之前爹致力诊治,现在只有润春照顾她们,我看他每天发疯一样摆弄那些药材和典籍,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住了。”
“那——你对这些纸鸢女,是什么看法?”
老爹深思熟虑,抛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润秋沉吟了许久,这才说:“我觉得她们——不能说无药可救吧!反正仅靠我们是不可能治好她们的,与其让润春执迷不悟,倒不如将这些人送走,我不想看到他继续沉沦下去了。”
润秋望着远处还在忙碌的润春,显然父亲的死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打击。
黄九端来一碗汤,自酌慢饮:“跐溜——这汤味道不错!我是觉得吧——还得看老爹的意思。”
老爹瞪了黄九一眼,早料到他会是这种态度。
“明天再说吧,眼下我们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穿越烛光烟雾,老爹观察着另一侧的香叶,他正在侍弄那把柴刀,油盐不进,沉默寡言。
此时绍许也已经回来了,锁绳上沾染血渍,使人不愿猜想他遇见了什么,只看归来以后,眉梢眼角之间多了一股子肃杀,此刻他正在给荟娘掰馍,神情自若。
香叶放下柴刀,盯着碗口说:
“我要带着细凤离开。”
细凤靠在香叶肩头,骄傲地等待众人的答复,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大伙知道他们近日以来走得很近,可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此时离开。
“不行。”
荟娘在看到香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离开了,绍许斩钉截铁的态度又一次令大哥感到不快。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说了——不行!”
“凭什么!”
香叶“噌”地一下站起来,手里的柴刀映着火光流淌出锋利,绍许秉持无动于衷的态度,他咽下一口馍,吐出一句话:
“荟娘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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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爷躺在床上,烦闷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老财,老泪纵横的模样越看越蹉跎,直想让椒爷赏他一鞭。
“少爷,使不得呀!”
老财别扭地哈着腰,不敢接过小驼哥端来的汤药,小驼哥幽幽叹了口气,执意将老财的手掰开,又把药强递到老财嘴边。
泪痕划过,老财忽而恸哭起来——
“我咋就这么糊涂!真不该把娃娃藏起来的,不该啊!可是娃娃一直哭,哭得人发慌,我···我···”
风霜夹着热泪夺眶而出,小驼哥不忍地拍打着老财的肩膀,再看椒爷,只得报以歉然的目光。
椒爷可不想终日面对这个添堵的老家伙,于是她强撑出一口气,想要翻身下床。
“你干什么去?”
小驼哥赶紧过来扶稳椒爷,椒爷甩开手,把鞭子缠回腰间:“我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喜乐。”
刚要走,小驼哥的一番话,又一次适时打消了椒爷冒险的念头。
“在我心里,喜乐被抱回来那天就已经死了。你现在去找,是想陪葬?还是想挖坟?”
小驼哥的话彻底激怒了椒爷,她转身冲来,一把拎起这不知死活的伢子,刚想要破口大骂,却见这人眼角带泪,自己身上那股子邪火登时就被浇灭了。
椒爷气呼呼地坐回炕头,越发想要赏老财一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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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
小满哥昂扬振奋,这一晚唯独他睡得踏实,可当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上的黑气再度气馁众人。
小满哥说看到不少白头天官正在巡逻,正朝此处逼近。
“我去引开他们,这里绝对不能被发现!”
香叶和绍许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又同时沉默退回,昨夜过后,这对兄弟的关系愈发变得耐人寻味起来,那种刻意隐忍的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生疏的意味,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又都佯装不知的纰漏。
“我想是时候了。”
老爹用肘将黄九推搡到众人面前,黄九狼狈不堪,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走向了药田。
“什么!”
当香叶认出席棚里的纸鸢女后,险些当场暴走。
他愤怒地拿起柴刀,直欲要绝杀这些罪孽深重的恶女,及时赶来的润春挡在门前,死也不肯退步。
“岂敢在此行凶!你配穿这身官衣吗?”
润春张开怀抱当在席棚前,香叶指刀喝问:“你竟然让我们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住了这么久,还敢回护这帮歹人!你他娘的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们都是疯子!离开我家,有多远滚多远!”
润春大声呵斥着众人,香叶起了杀心,拎起柴刀要劈,众人惊悚,不知如何是好,小驼哥刚要站出来,又被严阵以待的椒叶拦下:
“静观其变。”
小驼哥焦急万分,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深沉的绍许突兀向前,格挡在香叶和润春中间。
“他说的没错,这与我们无关,先想想就快到来的白头天官吧。”
“收起你那张自命不凡的嘴脸吧!你难道就不可以为荟娘着想一次吗?万一她们挣脱铁链,我们谁也逃不脱!”
香叶眼珠子都红了,绍许横立于前,不肯放纵大哥行凶:
“你不是要走吗?还在乎我们?”
这句话问出来,香叶忽而泄气,柴刀也掉在了地上,他垂头丧气地放下一身凶恶,再无话可说了。
“我去引开天官,你们准备好武器,万一出现危机,不要犹豫。”
绍许说完,抄起锁绳离开了药田。
众人退回到前院,这一天的妙高峰云淡风轻,是个出行的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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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许藏匿在树后,紧握锁绳,前方不远处有几名白头天官正在搜罗,听声音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昨天出去撒尿,未必现在还没尿完?这尿脬都他娘的能包天了!咦——该不会是遇到土匪了吧?哥几个一会见了匪人,切不要手下留情!萧王说了,打下妙高峰,军功人人有份!”
“得令!”
绍许心中骇然,这班贼人果然要攻占妙高峰了,再不能耽误,务必要引开他们。
想到了山崖险峭,易守难攻,绍许一鼓作气,起身吹响胡哨,径直跑向偏僻。
“在那!快追!”
白头天官发现了行迹,一股脑追了过来,绍许疲于奔命,刚跑到山崖前,只看对面处竟还有一伙人马!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绍许万念俱灰,耳旁刮蹭罡风,周围刀兵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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