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随同罚军前往天心阁的路上,润秋起过三次出逃的念头,可每次当她想要付诸行动,都被都荟娘制止了。
“他们已经死了,你还去河西干什么!”
“总之我不会在这里等死!我不相信东王说的话,黄九不会死的!”
润秋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还算安全,于是她吩咐荟娘在此等候,待得她汇合了众人,再一并回来找她。
这是一个被美好的幻想所驱动的荒唐行径,荟娘不肯答应,她撑着肚子站起来,霸蛮地拉住润秋。
“我们都看到了那天的炮竹,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比你更希望他们还活着,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我不能再让你去送死了!河西不安全,我们不能过去!”
润秋愤然挣脱荟娘的拉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荟娘,这是她无法原谅的背叛。
“难道我们就该默许他们这样死了?难道我们就该束手旁观?难道我们不该为他们复仇吗!那是绍许啊!是他带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是椒爷一次又一次以身涉险!是黄九···”
润秋仔细回想了一番,关于黄九的作为,她实在拿不出可圈可点的功绩,可这不代表她愿意接受心上人的沦丧。
“无所谓了,反正我要去找他们,我不相信他们死了,即便真的是这样···不!不会的!”
润秋收拢头发,找来一根木棍,用力挥舞了几下,这就准备离开。
“我跟你一起走···”
荟娘强行起身,倔强地跟在润秋身后。
润秋默默点了点头,两个人战战兢兢地顺着原路往回走。
就在她们即将拐进巷子的时候,面前闪出三个邪笑的汉子,他们的目光不断扫过春光,润秋手持木棍,哆嗦着挡在荟娘面前。
“哈哈——今天开荤了!老子就说这鬼地方没那么可怕吧?”
“是的撒!来之前听他们说的吓人,还闹鬼?哪来的鬼!这里分明是柳暗花明啊哈哈——”
“别说了,咱可有日子没见过这么滋润的婆娘了,我挑小的!”
三个凶巴巴的汉子摩拳擦掌,朝着二人缓缓逼近,润秋无力的威胁在他们看来,更平添一股子另类的风情。
“别过来!”
润秋用力甩出棍子,弹在那人身上,宛如是在瘙痒,恶汉走到近前,刚要伸手,须臾间整个人定住了,像是被施了咒法,再眨眼,整个人轰然倒地。
剩下那俩人吓了一跳,急忙凑过来审视,却见那人口鼻溢血,俨然没了生息。
“我的天,白沙井这真的闹鬼啊!大哥,咱们走···”
不等说完,面前的矮个子也瞪大了眼睛摔在地上,幸存的家伙眼看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登时吓得两腿发抖。
刚要迈步,只听见“扑通”一声,这人躺在地上的时候,腿脚尚还挣扎乱抖,荟娘和润秋抱在一起,被这离奇的一幕吓得面无人色。
风声鹤唳,惊起一井云鸦,就在二人张皇失措之时,一声惊呼,激荡起无边的悸动。
“荟娘?润秋!”
面前的细伢子手握子午闷心钉,腰缠蓖麻袋,脚踩斑纹趿鞋,头束日月双髻,身不动膀不摇,任你寒风三尺雪,不枉混世真魔王!
这细伢子竟然是小驼哥!
三人相会,二姑娘痛哭流涕自不多说,原来小驼哥自被绍许放逐,便流落在了白沙井一带,不忍坐视此间罪恶横行,时常暗手缉凶,被救下妇孺良民不计其数,却始终找不见出手之人。
久而久之,这地方早都流传起了真判官逞凶嫉恶的传说,人迹少至,小驼哥乐得清闲,这就留在了此处。
不成想今日仗义出手,竟是救下了故人,三人互通有无,当小驼哥得知椒爷同样生死未卜后,又免不了一阵失魂落寞。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小驼哥讲三个歹人拖到草丛掩藏,润秋只道自己打算回去找黄九,之前两个妇人拿不定主意,小驼哥惦记椒爷安危,也想着一探究竟,三人一拍即合,这就赶奔河西。
路上荟娘问过,小驼哥当初为何离开,小驼哥搪塞神情,并为作答,荟娘再问小驼哥因为会帮住她们,要知道此一行穷途末路,等着他们的,可能只有噩耗和劫难,小驼哥甩开一膀子力气,蓦然回首,浅笑如常——
“总好过一个人上路,我意已决,咱们这就前去河西寻个究竟!”
三人颠沛流离,一路风波无数,好不容易到了湘江岸边,还真巧了,正遇见椒爷与一众水贼横渡湘江,看椒爷尚在人世,三人本是惊喜,可再看那一伙水贼,小驼哥按兵不动,悄悄尾形在后。
正愁带着两个姑娘家无法渡过湍急江流,此时岸边靠拢一家渡夫,小驼哥看月色朦胧,这天也不早了,哪来的这么一家义渡?
上了贼船,小驼哥特意留个了心眼,再看此人腰间,似还有一把攮子,小驼哥悄无声息,临到岸边,果断出手射杀,趁着润秋和荟娘惊魂未定,小驼哥抬头一瞧——
“绍许!”
三人上岸,正好听见绍许犹豫该不该缉杀无良渡夫,小驼哥巧动心思,一猜就知道说的是谁,这才道出那句“我已经解决了”,众人相见,各有唏嘘不表。
黄九甩开一身疲惫,与润秋相拥而泣,荟娘哆嗦着拉起绍许的断指,掩声痛哭。
“你的手!”
绍许抱紧荟娘,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如今他已经找回了最要紧的东西。
另一边,同时传来润秋撕心裂肺的恸哭,这一天,同为柔弱的她,在频传的噩耗中失去了最后的坚强。
···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短暂的缠绵,绍许来到小驼哥面前,明明谈不上许久不见,小驼哥坚毅的棱角却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小驼哥挽起袖子,拧出一把积水,朝着椒爷的方向道:“时方才看到椒爷和一伙水贼过江,我想带着她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正好没多久就碰上那个渡夫,大半夜的还有人义渡,我就上筏了。”
绍许匪夷所思地看着小驼哥:“你是怎么看穿他的?难道你早知道这里有埋伏?”
小驼哥把衣服归拢整齐,漫不经心地说:“不,我不知道。”
说完,小驼哥便去和大家打招呼了,润秋听说了润春的事情,一度情难自禁,她瘫软在黄九的怀中,隐忍的哭声漫过云霄,在江河的滔声中无比绵长。
绍许叹了一口气,着手准备收拾残局,可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觉那个善使弹弓的小子不见了踪影。
“小心!”
绍许顿觉不妙,忽听闻几远处一阵风紧,破空的石子直奔椒爷射来,绍许大喝一声,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