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色急,没有发觉身后悄然而至的凶险,香叶举刀剁砍,手脚麻利地救下了荟娘。
“你没事吧?”
香叶赶紧将荟娘抱起来,眼看衣衫凌乱,香叶痛心疾首,荟娘整理衣衫,捂着肚子喘息了很久。
“我得去找绍许!”
荟娘还想离开,香叶本想痛骂,可他看出那张脸蛋儿上的决然,若是强逼她回去,荟娘绝不会轻易就范。
“绍许已经回来了,他受伤了,你得赶快回去。”
荟娘愣了一下,转过来的时候,再也克制不住眼里的热泪。
“他···他怎么样?你说话啊,他到底怎么样了!”
荟娘抓住香叶的衣襟哭喊不停,香叶安抚着荟娘往老宅的方向远去,那身坚毅在疲惫和悲情中变得脆弱,满身热汗在山林中散发出一股旷日持久的怨毒。
···
二人回到老宅,荟娘急忙询问绍许在哪,她从老爹迟疑的口吻中嗅出了欺骗,于是她愤而转身,执意要继续寻找绍许。
“你有完没完!”
香叶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妇人的任性,他扯回荟娘,却换来一记更加响亮的耳光——
啪!
“你又骗了我一次,你又想让我放弃他,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了!那时候我孤苦无依,我想你该是个好人,可你都干了什么?你骗了我,你杀了人,你还想绍许一个人死在外面!你根本不配穿这身官衣!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大哥!让开——”
荟娘不顾众人劝阻,刚要离开,却见山林尽头出现了几道闪躲的身影,所有人严阵以待。
“绍许——”
荟娘喜极而泣,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香叶缓缓扭头,他看见那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与他同道回归的,还有润春——
和一个俘虏?!
绍许走过来,把束缚双手的俘虏交给椒爷。
“看好他。”
椒爷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俘虏,无法理解绍许的主张。
“咱们要弄清楚山寨上倒底有多少人,他们有什么打算,以及山下是否兵凶战危。”
绍许安排好一切,准备回屋休息,香叶带着一身煞气走过来:
“别告诉我你准备在审讯之后放了他,咱们今天务必要走,绝不能在此逗留。”
绍许摇摇头,看着被椒爷推开的俘虏,面色深沉道:“不行,山下全是白头天官,他们已经集结完毕准备攻占妙高峰了,所有岔路都有人把手,贸然下山,一定会被发现。”
“所以呢?你就打算这么耗死所有人?”
香叶冲着绍许的背影吼道,绍许没有任何回应,再次陷入两难之间。
···
椒爷的手段有目共睹,在绝对的威慑下,审讯很有了结论——
这伙土匪的山寨老巢位于妙高峰顶,常聚百人,虎啸于山林,加之新晋并入麾下的流民,差不多有两百人之巨,刀兵棍棒一应俱全,粮草丰足,守备森严。
当家头把训练有素,这伙人每逢初一十五轮番下山洗劫,胆大妄为,时常不把官府放在眼中,想来湖湘一带土匪云集,并非寻常治下所能把控的。
奈何罚军势头正劲,已经联合增援的大部占据了石马铺、黄土岭以及金盆岭,目前天心阁战况催急,所以他们进军妙高峰,打算居高临下,以炮火连天的势头夺下天心阁。
一旦天心阁失守,长沙必将陷入困境,是故清军火速集结,打算冲破罚军的阵仗。
奇怪的是听闻传言,原本负责镇守湖南的藩家军按兵不动,正在蔡公坟集结,虽不知企图,但作为湘军最后的荣耀,想必不会徒劳无功,异军何时突起,只是时机的问题。
目前战事只鏖烈主要集中在南城楼以及天心阁两处,只可惜清军无力镇压,妙高峰并无大部增援,罚军开拔,必要于三日内拿下此处。
综上种种,导致了妙高峰难以交通,粮草也也有了捉襟见肘的苗头,峰顶土匪频繁下山洗掠,想要补空亏损,这伙人与罚军之间的冲突不啻螳臂挡车,只因熟悉地形,时常倚仗天险,扰得罚军不胜其烦,听闻萧贼敕令勦灭,不少人已经有了退走的念头。
巧了,此时被俘的土匪就是其中之一,这人早就萌生退意,只是碍于头目的威严,不敢擅自离开。
眼下被俘,恰好给了他一个二世为人的理由。
“好俊的鞭子!你就是椒爷吧?久仰久仰,一看您就是深谙金披彩挂的好手!实话说——门门咱都有朋友!一时糊涂,不如就此罢了!放了我,日后定当厚报!老——我是真的不想再当土匪了。”
地上的俘虏鼻青脸肿还不忘夸赞椒爷身手,一看就是个馕包货,椒爷点了点头,轮圆了巴掌抽过去——
啪!
“乍进芦苇——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谁跟你是门里亲?老子可不会欺男霸女那一套,是吧?”
椒爷甩着手,看向身旁的黄九。
老爹怕这厮受刑不住被椒爷打死,特派黄九在这盯着,黄九吞咽口水,总觉得地上锁着的本该是自己。
“是···是···还有什么没说的,快点招!不然打死你!”
黄九狐假虎威,地上的俘虏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在这种人手上。
“我都说了呀!我们头的生辰八字都告诉你了,别——”
啪!
“打我了···”
当前恶汉,眼下囚徒,这人吐出一口血痰,只道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言,直到被椒爷打晕,这才赏下片刻喘息,椒爷使了个眼色,俩人退出门外。
“怎么样?”
绍许一直在外面等着,黄九托着下巴沉思道:“音容宛在。”
“少废话,我看他都招了,也犯不上为那些人兜着,现在情势逼紧,咱们要尽快做好撤离的准备。”
绍许点点头,他已经得知了想要的一切,接下来,便是处置俘虏的问题了。
“一句话的事!”
椒爷掂了掂手里的蛇鞭,对于这种败类,她有十种手段可以解决,每一种都能让他后悔到下辈子。
“明天再说吧。”
绍许转身离开,此刻的他需要一夜无眠,方能判下生死。
回到屋内,荟娘正倚在窗边,她的眼里招揽一伦妖月,看到丈夫回来,不自觉摸向肚子。
二人和衣睡下,荟娘说:“你还没有同我讲,在林子里遇到了什么。”
绍许闭上眼睛,并不打算畅谈死里逃生,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多到那些忠贞的品格已经完全崩裂。
“你还在怪我,是吗?”
荟娘从身后抱紧绍许,绍许疲惫地摇摇头,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抱怨并不算其中之一。
“香叶会杀死他的,你知道的,即便你还有善念,他总会试图要你割舍。”
“他是个捕役,所见所闻,大多都是惨烈,也许他是正确的,也许我该···”
“做你自己,如伦什么决定,我都能承受。”
荟娘抱紧绍许,耳边的窃窃私语像是在召唤什么,那声缠绵由远及近,不断抓挠着绍许的意志,他听出了威胁,还有值得思忖的残忍。
“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香叶了,他的心里总有取舍,我想这个份取舍恰是你最需要的,他已经不能跟我们在一起了,他会害死所有人,就像润太医一样,即使无心,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是一颗祸乱的种子,我早就知道,如今我已经作好了收割恶果的准备,你呢,准备好了吗?”
绍许在睡梦惺忪,看见了一把镰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