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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许拨开树杈,仔细审视着地面上的痕迹。
“是这吗?”
香叶跟在后面,沉声慢道:“嗯···”
绍许站住了,这一路走来一无波澜二无行踪,他已经察觉出了蹊跷。
“你想在这下手?”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绍许惨笑转身,只觉一股子罡风扑面而来,惶惶避开,香叶的脸上猩红燥热,早已没了人样。
“是你逼我的——”
再转横劈,只见绍许急急折腰抱怀,一把将香叶推在地上。
“你疯了!杀了他们不说,现在连我都不肯放过了吗!”
绍许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唰”地一下涌出眼眶,撕裂生疼的感觉席卷身心,他无法接受这种清算。
“这是一个让我粉身碎骨的陷阱对吗!根本没有土匪,你就是那个凶手!”
“无所谓了,反正你们已经认定了我就是那个凶手,何须解释?何须强求?我不能容忍你的软弱了,永远——不能!”
香叶忍痛踹开绍许,柴刀掉落,兄弟俩再次扭打在一起。
“我的兄弟,你就这么死了吧!只有你死了,荟娘才是我的,那孩子才是我的,我无法接受被驱逐的命运,更无法原谅你的无知,你会害死大家的,你才是凶手啊!”
香叶喷吐恶气,将绍许死死按在身下,掐紧咽喉,绍许脸涨青紫,负隅顽抗。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太···残忍了!毫无人性!”
绍许捏住香叶的伤口,脓血滚烫,香叶哀嚎着摔倒在地。
“啊——你说我残忍?我无情?你才是那个刚愎自用的废物!你只想着做好人!看看这个世道吧!看看我们变成了什么!”
香叶哭喊着再次冲来,绍许架住香叶的胳膊,用力踢踹。
“是啊,我们变成了野兽,还是最冷血的那种!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寻找救赎,我终于明白了,活着不可怕,看不到希望地活着,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所以我要你死!”
“不——可——能!我会带着希望活下去,还有荟娘!”
绍许还想抵抗,却被香叶牢牢控制,他骑在弟弟的身上,举起了那把颤抖的柴刀!
“我想要救大家,可你却将我打成了罪人!没有选择了,从来都没有,你不该回来的!”
香叶於邑哽咽,此刻的他再无退路可言。
绍许静静地贴在地面上,感受与泥土久长的厮守,他闭紧双眼,放弃了抵抗。
“所以,你才要杀了我?”
临终前,这是绍许的疑问。
香叶痛苦地举起柴刀要劈,这一刀斩了英雄,丧了人伦!
“啊——绍许!”
远处,传来荟娘的尖叫,香叶刹那失神,地上的绍许鱼跃而起,反身出击,拿起锁绳死死勒住了香叶的脖子!
香叶拼命挣脱,无奈气力不逮,绍许爆发出全部的力气,汗如雨下,泪如泉涌,他仰起脖子,哭喊着吼道——
“是你逼我的!!!”
喀!
挣扎在短暂的停留后归于无声,垂软的手臂耷拉在地上,香叶就此气绝。
···
黎明是对前夜的奠念。
当日光在山林中铺展出万千光华的时候,山林密影中出现了几道鬼祟的影子。
他们是盘踞在此的土匪,也是万恶之源。
为首的头目精神振奋,伤患处结痂愈合,那股子恨意再次占据上风,他带着手下造访山林,想要品尝栽种的恶果。
于是他们发现了地上生硬紫青的尸体,头目在众人的拥簇中上前审视。
“哼!还想杀老子?自己先尝尝吧。”
狠出一口恶气,身旁的手下讪笑迎合:“老大,真有你的,栽一颗脑袋瓜嫌不够吃的,又收回来一颗!这招绝呀——好像叫什么抛砖引什么来着?”
土匪头子笑出恣意,擦了擦鼻子,踹了一脚地上的香叶。
“引什么不打紧,接下来要做的才最要紧,这地方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手下忙不迭点头,此处把守偏僻,阻隘交通,更与后山崖不过百丈之遥,当真是个好去处。
“老大,不能再等了,兄弟们散的散跑的跑,没剩下多少了,罚军要不了一个多时辰就能登顶,请您示下。”
土匪头子连连颔首,极目远眺,那里似有什么东西,吸引走他全部的期待。
“得嘞!把这厮的脑袋给我割下来,咱们也准备动手吧——搬家咯!”
一声令下,身后登登登闪出三十余名壮汉,裹挟悍刀朝着老宅的方向进发。
···
润春有些焦躁地从山林前回身,来到椒爷面前。
“不能等了,去叫绍许吧。”
椒爷迟疑地看着润春,这本是他的家,只因一行人造访此处,害得人命几条,还要出走奔逃,这到底值不值得?
“再等等吧,绍许还没缓过来,回来以后一直躲在屋里,连荟娘都不准进去,先把香叶的尸身接回来埋了,再等一晚,就一晚。”
润春摇头无奈,又把行囊放回了宅门前。
黄九蹲坐在角落中,手中的烟杆已经被他打磨地锃亮,回来以后,润秋一直陪在他身旁,接二连三的震撼令他无比懊恼。
“这还不算完!”
黄九低声说道,他到死都不肯原谅那个曾经钦佩过的家伙。
···
小驼哥这几日一直陪着老财,听说了山林发生的事情,小驼哥几次找到椒爷询问,都被椒爷烦闷地避开了。
这天本是云卷风轻,却扰乱了每个人的心绪。
刚刚振作的细凤来到荟娘的面前,忍着伤痛想要让荟娘劝说绍许早作准备,继续在此逗留,只能带来无尽祸患。
荟娘盯着细凤,她想起上次二人促膝交谈,还是在城隍庙,如今时过境迁,她对眼前这个妇人充满了莫名的仇恨。
“不管你和香叶说了什么,你都要为这一切负责!”
荟娘的愤怒在细凤看来尤为可笑,她才是那个改为这一切负责的人,凭什么怪到自己头上?
“别以为你在他们的保护下能一直这么侥幸下去!看看你的拖泥带水给我们带来什么?香叶是因你而死的!是你!”
啪!
荟娘怒极,狠狠抽了一巴掌过来,却打在细凤的手臂上,这段时间的淬炼使她有了些须眉气,挡下这一巴掌,妇人间隙一触即发。
“你可以继续保持这份无辜,直到被人看穿!”
正当荟娘想要反击,只听远处传来风声,箭翎破空,直追细凤脑后!
“啊——”
冷箭顺耳划过,细凤受惊跌倒,一不留神撞在了石头上,当场昏死过去。
看到细凤脸颊上那道可怕的伤口,荟娘急忙弯腰避开了随后追来的冷箭,再看看地上细凤,她迟疑了。
山林尽头,土匪头子桀骜不驯,扛着一把阔口大刀,眼看手下没有射中,失望之余,准备亲自出马:
“他娘的废物!哥几个上吧,一个不留,带把儿的就地砍死,娘们全都给爷留着!”
“得令!”
身后众匪早已虎视眈眈,一时间狞笑声四起,老宅再次面临绝境。
椒爷一早看出厉害,伙着黄九等人暂避凶险,横甩蛇鞭,几次铰碎了偷袭的冷箭。
“他娘的拼了!快点叫大伙迎敌!”
刚喊出这一句,只看几个土匪跳了过来,那椒爷化身靓影,使出了砍劈剁刺,忙不迭奔跳蹿跃,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
黄九还想逞能,刚一冒头,只见远处还有敌人埋伏,数了数脑袋瓜,顿时觉得这点能耐不够使了,随即带着润秋跑进侧边山林,追杀的土匪倾巢而出,势必要所有人偿还血债!
“少爷,快走吧,别管我了!”
老财在小驼哥的搀扶下逃离,小驼哥死不撒手,硬提着一口气想要救人,腰间的毒针用光以后,他只能硬着头皮硬上。
身后追来的土匪怒目圆瞪,小驼哥咬着牙推开老财。
“跑!别回头!”
还想施展英雄,不料前方陡然现出两个土匪,围困中间,小驼哥疲于招架,不过三两招就被踹在了地上。
“小畜生还想逞能!”
土匪恶声骂道,还没使出残忍手段,就被追来的椒爷一脚踹翻在旁边,椒爷横握蛇鞭,轮圆了胳膊猛甩过来——
啪!
蛇鞭破空咻咻,在地上兜起风声凛冽,扫在几名土匪的下盘,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啊——”
仅此一招就撂翻了几名土匪,椒爷下手不留情面,踢踹命门要害,果断收下性命。
“快走——呃!”
喝完这句,一直冷箭射来,椒爷左肩受创,直把她钉在了地上!
霸蛮扯出箭头,椒爷身形摇晃,方才刻意破绽,就是要找出射箭之人,如此惨烈的代价必要收获成效。
椒爷登登登脚步缠绕,扭了个九曲十八弯,箭羽呼啸,擦过脸颊没有射中,再眯眼,前方的石头后面,果然藏着一个狂悖宵小!
“狂悖恶徒,你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