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磐,饮食桁桁,吉!”
恍惚之间,夏观颐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现在的他仿佛处在混沌之中,身体有漂浮之感,却丝毫不能控制自己,好像他的灵魂与身躯脱节了一样。但是他努力循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想转身、想睁开眼睛。
忽然,眼前一片豁亮,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睛在白光中捕捉不到任何东西,之后,那白色之中才渐渐出现了色彩,影像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他此时,正身处一处屋内,正对着一扇敞开的木窗,窗外有青山绿水,微风拂动绿柳,湖面亦是波光粼粼,碧蓝的天空中,一群大雁正向着远处渐渐飞去。
“观颐你看,那便是鸿鹄。”一个男子在自己身边蹲下,用手指着那大雁去。
熟悉,声音太熟悉了。
夏观颐转过头,身边的男子,慈眉善目,这不正是自己的爹夏雨熙吗?
“古人云,立鸿鹄之志,行万里之路。”夏雨熙接着说道。此时,夏观颐意识到自己的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心中一直在想,自己从何而来,如何会落入这般场景。
“饮食衎衎,不素饱也。”夏雨熙的声音在他耳边继续响起:“等你长大了,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夏观颐想要说话,想要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内心挣扎不已,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这时,他忽然发现周围的场景开始慢慢扭曲变形,他再一低头,猛然发现的脚站立的中心之处忽然黑暗开始向外蔓延,而他,又一次像漂浮着一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向下方扯去!
他只感觉身体急速下坠,四周风刃切得自己身上生疼,可是却又叫不出声来,就在他觉得自己被压迫到了极限之时,忽然!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接着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四周昏暗,模模糊糊地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此时他感觉自己后脑勺剧痛,尔后一阵恶心,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许多水从他的口中流出。
“夏兄弟!……夏兄弟!”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他皱起眉头,对这个熟悉的声音表现出习惯性的厌烦。
接着,他就感觉被人拽起身,然后后背被人用力拍打着,他顿时又一阵恶心,“哇”地一口吐了一大堆水。可是就是这一吐,他忽然清醒了不少,感觉忽然就能控制身子了。
他抬起头,正看着面对着自己的谷辰泽的大脸,心中一惊。而后又试探地动了动腿脚,这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手脚冰冷麻木,不过好在还可以控制。
我在哪里!他心中想道,便想要撑起来四处查看。
“哎、哎!”谷辰泽却一把按住了他:“你先回回神,刚刚把我吓坏了!”他一下把夏观颐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夏观颐甩开他的手,还想要站起来,但是确实发现自己的双腿酸麻难耐,虽然可以微弱控制,却真的是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了。他只好暂时坐在地上,休息。
谷辰泽便在他的对面坐下。
忽然,夏观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哪里?为什么没有火把我能看清楚对面的人?他发现,自己还是身处一个洞穴之中,空间很大,而在谷辰泽身后,似是隐约传来隆隆的水声黑洞洞地看不清楚。
他再抬起头,一下子惊呆了,头顶上居然是一片星空!
正是由于那熠熠闪烁的星光,他们这个洞穴内洒满了银色的光芒。
他心中一喜,心道难道已经到了洞穴外面了?便立刻撑起身子,谷辰泽见他一定要站起来,便过来扶着他,夏观颐站起身,试了试发现自己能走,就是浑身湿透了不舒服而已,便轻轻推开了谷辰泽,在洞穴里能走的范围内绕了一圈。
他这时才发现,所谓的洞穴,不过是溶洞内的一片河滩之处。刚才谷辰泽背对着的,是一条河,隆隆的水声从那河的上游传出,他猜测应该是瀑布,可能自己和谷辰泽就是从那边被冲到这个浅滩之上的。河的下游变得很宽,水面平静,河水之中清晰地倒映着天上的星星,景色甚是特别。
可是这星空……是怎么回事呢?夏观颐抬头看着星星,越看越疑惑,因为这并不是岩洞裂开了能看到的星空,这个星空很低,似乎是在岩洞里面的,难道是有什么发亮的东西镶嵌在了岩洞的顶上,才形成了这副奇景?之前他有听说过,秦始皇的陵墓之中,就有用千吨水银绘制的恒河星汉图,远观微微发光,他猜想应该和此种类似。
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思虑过度,又有一些眩晕,只得贴着洞穴壁缓缓滑下来坐在地上。此时,谷承泽正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拧干上面的水,边拧边问夏观颐道:“夏兄弟,我帮你拧一拧?”
夏观颐看着他,也是有点疑惑,刚才自己被瀑布冲下来,觉得差点就要丧命,怎么这个草包跟下来好像没事人一样呢,便问道:“你……也从瀑布上冲下来了?”
谷辰泽却道:“啊,是的……我,我看你掉入水中,便,便下水去救你了。刚才瀑布真凶险啊,幸好抓住你。”
“你……救我?”夏观颐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两次被谷辰泽害的差点连命都丢掉,怎么想都不能把谷辰泽和救自己联系在一起。
谷辰泽似乎也看出来他的疑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我水性很好的!京,京城……那,那都是有名的!”
此时,夏观颐眯起眼睛,再看谷辰泽的面庞。
“咦,还真是……根通亥水是江河,柱无官印有财格。金生申辰来应局,不胜比肩却枭合。”夏观颐念完,若有所思。
“夏,夏兄弟刚才……是,在给我批命吗?”谷辰泽问道。
夏观颐道:“是啊。”此时他心想,自己为什么不早观一观此人的命造呢。之前他只觉得谷辰泽是个十足的草包,还和自己相刑克,并不想与他多接触。可是当自己用夏家之法观他的命造之时,倒还真是和自己感觉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呀?夏兄弟,你都批都批了,就再给我解释解释呗?”谷辰泽把衣服抖了抖,仍在一边,凑近夏观颐。
夏观颐本能地往后靠,用手肘挡住他不让他凑近,尔后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还有,你……总叫我‘兄弟’不觉得奇怪吗?”
“兄弟……有什么奇怪的?”谷辰泽不解。
夏观颐没好气地解释道:“你爹和姜爷爷还有我爷爷是一辈儿的,你比我大了一辈啊!”说到“姜爷爷”,夏观颐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忧心,他和谷辰泽跌落瀑布,姜景士一定悲伤至极,而且就剩下他一个,还不知道会被玄天派怎么样呢。想到此处,他又“腾”地站了起来。
“啊,这样啊,我却不觉什么,我觉得与谁投缘,便与谁兄弟相称了。”谷辰泽喋喋不休,夏观颐打断他道:“行了行了,随你,我们去探一探有没有回去的路吧!”
“刚才那瀑布那边是个绝壑断崖,上去肯定是不大可能的……”谷辰泽小声说道:“从这里往前……走河的下游……我刚才试过了,水不深,才没过膝盖,我们可以走走看。但是,你要不要再歇口气?起码把衣服拧拧干,哦,我这里还有干粮!”
夏观颐一心觉得谷辰泽不着调,依然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姜爷爷一个人在玄天派手里,有多危险。”说着,他又扶着石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感觉那湿透了衣服裹在身上冷飕飕地,实在是有点不舒服,便脱去了上衣,好在怀中太爷爷的锦囊还没被水冲走,他小心地把他挂到腰带上。尔后把湿透的靴子也脱在一边,将裤子捋到膝盖处,这才小心地顺着流水趟入了河中。
因为洞壁上星星一样的东西,他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他看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河湾,河湾处还微微发着青绿色的光芒,便慢慢蹚水走到了那边去。
转过这个河湾,他大惊。一道巨大的白玉做成的对开门顶着洞顶与四边,立在了他的面前。
此门距离夏观颐大概有三丈远,在夏观颐和门之间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同样也倒映着岩洞上的星星,此处的星星和之前的似乎有所不同,夏观颐抬起头来,发现这处的星空并非是刚才那样不规则的散落的星星,而是有大有小,按照某种规则排列的星空,中间有一团,四方围绕中央各有一团,他对占星之术不太了解,但是乍一眼看就觉得这里的岩壁上是特意布置的“星图”。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缓缓地又往那白玉门走去。此时,他感觉脚下踩的感觉有点异样,不像是之前那种泥沙之感,而是总觉得有更大、更方的石头硌着脚。尔后,他走到了玉石门的面前。
此门大概有一个半人高,有两个人伸开手臂那么宽,底下一小段没入了河水之下。通体都是白玉质地,只在门的楞边之上裹着金边,夏观颐用手摸了摸,像是纯金质地。白玉上浅浅地刻着云纹,夏观颐惊觉此云纹的样子似乎和自己腰间挂的,太爷爷给的锦囊上的云纹有些相似之处。
他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