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观颐此时因为有些害怕,他改成了和谷辰泽并排跟着姜景士走,河滩边都是碎裂的鹅卵石,一深一浅经常会绊到,谷辰泽见他有些失魂落魄,便伸出手挽着他的胳膊。
没想到往上游走,水流声不及刚才强烈,洞却似乎越走越窄小。尔后,姜景士的火把照亮了前方的河滩边,居然照到了树一样的植物,而且看着隐约形成了一个小树林的样子。
他们拿着火把小心地穿过树林,细细观看,这些树上居然还稀稀落落地长着红色的果实,像路边野树上的李子一般大小。只是在火光之下,那红色的果实颜色鲜艳,周围好似泛出一丝红晕,夏观颐亦是不敢多看。
穿过这片树林,众人就感觉溶洞的顶部越来越矮,若要再循着水往前行走,就几乎要跪下才能爬入了,那水流亦从刚才的湍急的河流变成了安静流淌的缓流,虽然在黑暗的山洞中依然看不清楚那水有多宽。
“先往回走吧。”姜景士见前方之路不好走,暂时也没有一定要去走的必要,便让众人回头。众人便又循着岸边往回走,此时,姜景士尽量向对岸方向举起火把,想看看对面的情况。
就在他们再次转回那片长着红果子的树林的时候,姜景士忽然停下脚步,道:“对岸是什么?”
众人忙都举起火把努力照去,却是黑蒙蒙一片看不太清楚。姜景士便小心地淌入水中,一直走到那水没过了腰部,他找到了一块扎在水中的岩石靠着,防止自己被水冲走,然后再举起火把向对岸照去。
这下,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对岸那处的石头中间,有一个黑洞洞的通道口。似乎有一人多高,呈拱形,很明显也是人为打造的。尔后,姜景士又快步淌了回来。此时他把火把放低,在河滩上照着似乎在找寻什么。
“你们看。”他又向众人招招手,用手指着地下一处道:“这个地方。”
夏观颐蹲下来看,只见那处鹅卵石中间插着个木桩子的残骸,大概到人膝盖那么高。他用手拨了拨旁边的乱石,发现这个木桩插入地里很深,而且上面似乎还有绳索缠绕的痕迹。
“这里也有一个。”姜景士又往前走了几步,指了指地面,众人跑过去,发先地上的确还有一个木桩,却比刚才那个短很多,姜景士道:“这个地方,原来应该是有一坐木桥的。”
夏观颐又观察了一下木桩,小声道:“你们没觉得……两个木桩不太一样吗……”
姜景士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长的那个切口齐整,有斜度,是刀砍断的,短的那个,表面呈崩裂炸开的样子,是自然折断的。”
“所以……”夏观颐道:“这桥,是被什么人砍掉了……”
陈同林亦是默默点头,但是他却道:“所以现在,我们要想个什么法子渡过此河呢?”
夏观颐伸头看了看那水流,道:“要不我们往上游走一点,那里水流不急,我们应该可以趟过去的吧……”
姜景士道:“不可大意,如果那么容易能淌过去,前人为什么要在此修桥呢?水火无情,你不了解的水系也千万不要轻易下去!”夏观颐也只得听从。
之后,众人又顺着水流往下游走,越往下游,感觉溶洞越宽敞,而水流之声也因为山洞的回响变得非常之大,众人不得不稍微偏离一点岸边,防止翻滚的水花扑在身上。
忽然到达一处断崖,此时山洞中的落水之声已经是震耳欲聋,众人站在断口,拿火把向下照,只能看到白色翻滚的水流,飞流直下,已经形成了一个洞内的瀑布。那火把根本照不清下面的情况,只有不断腾起的水雾和无尽的黑暗而已。
“看来……唯一的路……就是要过此河到达对岸那处通道了。”陈同林沉吟道。
姜景士又四周看了看,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端倪,便道:“如此,我们便先回去吧。做好准备,带好工具和材料,想办法搭一个简易的浮桥。”
陈同林亦点头表示同意。
“此河滩位置也是不错,可让上面守着的人躲到洞穴里面来,再把洞口伪装一下,这样也不怕遇到鞑靼人了。”姜景士道。
众人便顺着原通道返回,一路无事,很顺利地就又回到了洞口。
那玄天派的道士们自然围上来问里面的情况,听得里面只是有条地下河流,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之物,都松了口气。于是众人商议先回千户所,第二日带好装备、材料、干粮再来此处深入一探不提。
夏观颐一整个下午都在帮众人整理东西,浑身酸痛,晚上吃过饭便早早睡去。当他半夜一觉醒来之时,忽然发现屋内灯烛未灭,姜景士就坐在他的床边,背对着他,盯着自己的罗盘似乎在发愣,过了很久后,他在简陋的桌上轻轻磨了一会儿墨,提笔写着什么东西。夏观颐并未出声,只看了他一会儿困意便又再次袭来,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众人早早便吃饱喝足,带足了各种装备行李,由两个马车拉着,又杀到长城之下。此次玄天派不但贺渡尘来了,还跟来了八个身强力壮的道士,一行人远看真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翻过长城,那马车便不可行,只得由人力少量多次搬运,但因那地方距离不远,多人搬运倒也利索,还不到日高众人便都把装备堆在了昆仑丘之上。
进入昨天那洞穴通道,亦是无事,只是通道窄仄,有些长木不便搬运而已。由此,包括夏观颐三人、玄天派两位宫主加上八个道士,全部到达了昨天那河滩边上,一切皆顺不提。
姜景士建议还在原来有桥的地方搭建浮桥,想那现人选择那个地方必然是有原因。众人亦是点头同意,便稍微往上游走了一点。来到了那片树林子之下,烛火中众人看到那树上的果子鲜红欲滴,啧啧惊奇。却都不敢碰半分。
很快,众人便在树林子旁边升起了一堆篝火,那光亮比昨天要大了很多,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此处的洞穴顶端不高,只有一点点钟乳石,整体很平整光滑,莹莹地反射着河流的波纹,还甚是好看。
夏观颐此时才看清那河流的全貌,宽大概是有两三丈,河流中立出不少岩石,水流拍打着,溅起白色的水花。如此看来,此处水流依然是很湍急的,夏观颐心想辛亏昨天自己想要淌河时被姜景士制止了,要不这水下暗流涌动,一个没站稳滑到了,恐怕会直接被冲到昨天的瀑布处直接落下,那便是十死无生了。
那道士还在水中看见了跃出水面的鱼儿,不知是什么鱼,只看着肥硕,鱼鳞闪着银光,在水中穿梭,跳跃。几个道士高兴得手舞足蹈,想是到了边塞一切苦寒,很久没有见到鱼了,竟摘了背上的宝剑要去刺鱼烤来吃,那贺渡尘自然也在其中。
姜景士冷冷地看着他们,对陈同林道:“素闻你们玄天派不食鸟鱼牛狗四种肉,看来也不是这样。”
陈同林亦是无奈地笑道:“清规是要出之于心戒的,否则就会像这样,出来到了无人管的境地,便什么都不剩了。”
姜景士笑道:“说得好,什么也不剩了。”故意将陈同林的话加重重复了一下。
本来穿入地下探索,应该是极度紧张严肃的气氛,那几个道士却抓鱼烤鱼不亦乐乎,比这一路上情绪都要高。而姜景士则默默在一边教夏观颐与谷辰泽如何将木条捆起来,做成浮桥。这是他以前在徽州山林溪水之地和采竹人学来的。
这种浮桥是由五六根木条或竹条并排、按照一定斜度绑成,还可以根据需要再接长继续绑,一般一副最多可以长一丈左右,最适合在这种有岩石的湍急河流之中搭建。绑好之后横着慢慢推入河中,人在岸边找一处石头或粗木,站在它的前面,拿着浮桥向着下游的那一端,如此,浮桥另外一端便会随着水流的冲力划一个弧度自己变成竖直浮在水中,此时若河中亦有岩石等阻挡物,那浮桥便可稳稳卡在河岸与河中的阻挡物之前。
此处河流较宽,姜景士看好了一个地方,让他们绑了两幅这样的浮桥,并反复检查绑得是否结实。尔后,他便带着夏、谷二人将第一个浮桥推入水中,一切按照他的计划,精准不差,第一个浮桥很好地卡在了河流中央的岩石之上,那个岩石平整,面积较大,上面勉强可以站下三个人。
他们又扛着第二个浮桥小心地走过第一个浮桥,来到那个岩石之上,再将第二个浮桥推入水中。那浮桥的另一端很快卡在了河对岸的一处岩石之前。
“哎,这老头还真有办法。”贺渡尘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烤鱼,跑到河边喊道。
在岩石上放好第二个桥之后,夏观颐想试一试是否结实,便又小心地走到了第二个桥之上,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对岸。
此时,他正对着那个黑洞洞的通道,而在篝火的映衬之下,他也能够看清楚,这个通道的内部亦是由青石砌成,还打磨得很光滑。然后他抬起头,发现在那个通道的上方,也刻着三个字。
依然是那个他不应该认识的字体,可是此时,他却无比确定自己认识这三个字。
“归、虚、门。”
他的心砰砰直跳,忽然又觉得身边无限的黑暗中仿佛浮出了彻骨的寒气。
“观颐!观颐!”姜景士与谷辰泽都在那岩石上喊他的名字,他这才回过神来。
“先回来!拿好行李装备再走!”姜景士喊道。
他点点头,回头又走上桥去。可是那扭曲的几个字一直在夏观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跟着众人,胡乱拿了写东西背在身上,又稀里糊涂地跟着人走上了浮桥。
正当他走过第一座桥,踩上第二座桥的时候,他猛然一脚踩空,直接“砰”地一声踩入了深水之中,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水一下子就没过了他的脖子。
“哎!”他身后的谷辰泽想要抓他一把,谁知亦是脚下一滑,也“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夏观颐大惊失色,此时他的脚踩不到水底,正在被水流快速冲离,他拼命伸手想要抓住周身的岩石,可是这时他才发现那岩石下方长满了青苔,极其滑腻,抓了好几次都未能抓住,他的心顿时如悬在冰窖之中一般,四肢在水中乱划做着徒劳地挣扎。
恍惚中他看见那篝火岸边亦是乱成一团,只有姜景士一个顺着岸边向着他的方向拼命跑着,可是水流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只感觉岸边的人越来越远,周围越来越黑暗,而水流也变得极其湍急,他便如同一片树叶一样在水中被拍打翻滚,水不停地灌入他的口鼻,他的意识最终也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