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

　　那位妻子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倘若至亲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意外去世留下的是悲伤，那么听到这可能有人谋害的推论，她就燃起了一丝恨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有什么线索吗？”

　　“只是一种直觉，你就当是我看风水看出来的吧。”

　　没有了【天问】的束缚，程鹤决定继续扮演一个神棍，免得暴露太多，他只让这位妻子去调查局找刑侦六队报案，便又回到了殡仪馆的实习工作里。

　　这么说有点儿钟谨为的地狱笑话风格，但殡仪馆的生意非常红火。

　　三个礼堂几乎连轴转，只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重新布置，好在大部分追悼会只需要换个遗像，重新摆一下花圈。

　　这些遗像有的属于老人，有的则是与程鹤相仿的年轻人，还有一位不到十岁的孩童。

　　每个人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最终却迎来同样的结局，程鹤不禁感慨。

　　某种情绪在他胸中酝酿，似乎距离那位自沉于江

　　入殓化妆对这里的工作人员而言也是家常便饭，程鹤不懂化妆，只能在丁老旁边看着补充一些意见。

　　午休的时间短暂，程鹤借口出去溜达摸鱼的功夫，转眼就到了隔壁的靶场，狠狠地练习了一个小时射击，快两点才匆匆赶回来，又投入紧张的送葬工作。

　　一整天下来，程鹤竟然也觉得十分忙碌与疲劳。

　　“无论在哪儿，公务员都不好当！”

　　他趁着忙碌的功夫顺带踩点，把殡仪馆周边摸了清楚，抽空还借了电话，把今天的发现通报给了钟谨为。

　　傍晚，因为程鹤是实习生，所以不需要操办晚上的追悼会与守夜，所以他得以提前离开。

　　临走之前，站在前台，程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询问前台孙姐。

　　“孙姐，咱们这个实习工资是日结的吗？”

　　“呃，一般而言是月结，一个月两百，会按照未到岗的日子扣除相应的工资，如果日结的话，每天七块，这个月过年，月结钱多一些。”

　　因为法定节假日导致工作日减少，所以月结的日工资要远高于日结！

　　程鹤很快算了一笔账。

　　“......你明天不来了吗？”

　　这位中年阿姨一度以为程鹤是干了一天想跑路了。

　　“来，当然来，我就是问问。”

　　程鹤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想了想，又继续开口。

　　“对了，孙姐，你今晚最好不要自己做菜，可能会伤到自己的手指。”

　　“啊？”

　　孙姐不明所以，这是在说自己会有血光之灾？

　　“反正小心吧，我先走啦。”

　　程鹤视线收回，扭曲错乱的文字逐渐隐没。

　　【连轴转导致的疲劳以及错误的持刀姿势会让她伤到自己，还好只是削掉一块皮！】

　　他告别对方，乘公交车回家。

　　“按照计划，我们会派便衣假扮家属，在现场布控，监视所有的出入口，我的任务就是盯紧潜在的受害者王志远，观察所有接近他的人，在【民俗学者】的【灵视】能力配合我自己的病症，足够识破唐泽的伪装。”

　　他脑中回忆着之前制定的计划上楼，忽然，感觉裤腿被拉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个笑眯眯的小孩子。

　　“......不要吓人。”

　　程鹤认出来，这是邻居家的小学生蒋天宇，今年三年级，父母在厂里上班，都是工作狂，导致放假了之后这孩子无人照顾，只能丢给其他邻居。

　　“阿鹤哥哥！”

　　这小学生兴奋地叫了一声，很快，旁边的门里传来呼唤。

　　“天宇，快回来，把作业写完再玩儿。”

　　程鹤看过去，是一位慈眉善目，气质优雅的老奶奶。

　　这是厂里退休的刘奶奶，之前是工程师，据说出生在书香门第，所以即便老了看着也儒雅随和，有种大学老教授的气质。

　　她的丈夫施爷爷正坐在窗边听收音机，他同样也是工程师，写得一手好字。

　　两位老人算是程鹤这一层年纪最大的长辈。

　　卷宗里记载，他们的儿子在外闯荡，只有过年会回家，刘奶奶经常帮邻居们缝衣服，照看孩子，这小学生蒋天宇就是被丢在这儿托管。

　　“刘奶奶好，施爷爷好。”

　　程鹤拉开虚掩的纱门，让小学生快回去。

　　“阿鹤哥哥，我作文写不出来。”

　　小学生嚷嚷道，他坐在桌前，似乎想让程鹤帮忙。

　　程鹤走进屋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看了眼作文标题，《雨》。

　　未等他开口，一旁在打毛衣的刘奶奶便出声。

　　“哎，这还不简单，你就写，下雨了，这让我想起古人的一句诗，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

　　程鹤头上冒出了问号。

　　“你让孩子写嘛玩意儿呢，他老师能信这是自己写的？”

　　施爷爷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撇嘴道。

　　程鹤深以为然，便听到这位老人家悠然开口。

　　“天宇啊，你就这么写，下雨了，这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头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

　　程鹤头上的冒号变成了两个。

　　这就是知识分子家庭带小孩的模样吗？

　　他不敢发言，只能打个马虎眼，看着两位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将蒋天宇小朋友的作文变成大人模样。

　　“还好这是寒假作业，老师兴许不会认真批改。”

　　程鹤告别两老一小，嘟囔着回到自己的屋子。

　　早上出门匆忙更换下来的衣服还停留在原地。

　　今天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窥梦收音机】还没恢复使用次数，徐长渭在在厂里加班，没来骚扰程鹤，他周围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窗外寂寞的细雪陪伴。

　　兴许是今天与两位老人的相处，程鹤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

　　清晨。

　　确认了调查局那边的布置，程鹤乘坐公交车抵达殡仪馆。

　　刚走进大厅，程鹤就发现前台孙姐的手指上缠着创可贴，正有些尴尬地向自己打招呼。

　　“手怎么样？”

　　程鹤关心了一句。

　　“早知道我就下楼吃面了，哎，小程你是怎看出来的，大学真的教算命？”

　　孙姐的态度明显不一样，热忱了不少。

　　“天机不可泄露。”

　　程鹤做出了标准神棍发言。

　　王志远母亲的追悼会在下午，但他本人中午就会到来。

　　环视一圈大厅，程鹤很快就发现了之前看过照片的今天乔装的便衣，看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至少分成了三拨人，不同时段站岗，防止唐泽起疑心。

　　“站在唐泽的角度，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这次诈骗会被提前预知，但这个人本身狡猾奸诈，肯定会留后手。”

　　他一边注意周围，一边跟着丁老学给遗体化妆。

　　今天没有昨天的那种突发状况，程鹤不需要写悼词，大部分时间都来往于准备室与礼堂间，合情合理地戴着口罩，与墨镜一起遮掩住了容貌。

　　午饭吃的是殡仪馆的食堂，不得不说，还挺好吃的。

　　下午一点，就在一场因为之前【末日会】案件而逝去的逝者的追悼会结束后，程鹤一眼就瞥见了王记饺子馆的老板，唐泽这一次的目标，王志远。

　　他正如梦境里所见那般，今天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一个皮箱，略显畏手畏脚。

　　“这皮箱里应该是钱，唐泽只用现金交易，防止银行追查。”

　　程鹤暗自想到。

　　就在王志远和其他家属与前台沟通之时，几乎前后脚，程鹤看到了明显经过变装的陆白与周问渠。

　　两人除了身材，其他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程鹤多亏了熟悉，外加【灵视】，可以清晰辨认两人。

　　“有点好笑。”

　　看着他们悲苦如同真的失去了亲人的模样，程鹤随意地扫视其他地方，寻找唐泽的踪迹。

　　“【民俗学者】就是这点好，哪怕变装了，也可以直接辨认出身份。”

　　两点多，王志远母亲的追悼会开始，程鹤在礼堂观摩学习，随即，他就看到陆白与周问渠悄摸摸地跟了进来。

　　“不是，你俩进来干嘛？”

　　程鹤内心嘀咕，看着他们跟随其他穿黑衣的人一起上前哀悼的样子，感觉有点儿好笑。

　　王志远倒是没怀疑，一是他现在的心思估计都在待会儿的投资上，二是葬礼这种场合，总会有过去没见过的亲戚朋友拜访，出现陌生人很正常。

　　至于那装了钱的皮箱，王志远在追悼会开始之前就放到了殡仪馆的储物柜里，至少有三名便衣时刻紧盯。

　　“换位思考，唐泽是【欺诈师】，不会那么简单就从储物柜里偷窃皮箱，他必须会出现在王志远面前，用语言进行欺骗，所以只要盯着王志远，就能找到唐泽的踪迹。”

　　直到追悼会结束，程鹤都并未发现唐泽的踪迹。

　　伴随着来哀悼的客人散场，王志远逐渐轻松下来，他去储物柜取出了皮箱，确认里面的东西，随即回到追悼会现场，找了张椅子坐下。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这与程鹤梦境里见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唐泽在哪？”

　　某种直觉预感告诉程鹤，唐泽已经身处殡仪馆，很快就要对王志远出手。

　　“程鹤，那边好像有家属在闹情绪，你跟我去看一看。”

　　丁老忽然叫住了程鹤，指了指走廊处，那里似乎传来了哭闹的声音。

　　“好。”

　　程鹤应了一声，眼角的余光依旧注意着王志远。

　　下一秒，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靠近了王志远，在他的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