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丰镖局
刘家屯,这个寒台县偏僻一隅的小村庄,如果不是因为那座巍峨的雪龙山,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仿佛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尽管村庄不大,却有一棵极其引人注目的古树。
村民们给它起了个简单而直接的名字——“一棵树”。
这棵树宛如村庄的守护者,矗立在刘家屯的正中央。
它的树干粗壮如盘旋的巨龙,枝叶繁茂犹如一把巨伞,遮天蔽日。
相传,这棵树已有千年历史,早在村庄建立之前,它便已经伫立于此,默默见证着岁月的流转。
树下的土地被无数双脚磨砺得光滑坚硬,仿佛每一寸泥土都记录着时光的年轮。
据说千年前,大陆上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刘家屯的祖先在一次大迁徙中,带领家族来到了这里。
那时正值饥荒,族人们濒临绝境。
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刘家先祖在梦中得到了启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告知他:“在村东中央,有一棵神树,树下埋藏着能够拯救族人的宝物。”
大雨滂沱,刘家先祖从梦中惊醒,立即召集族人寻找梦中的神树。
在狂风暴雨中,他们终于找到了这棵树。
在树下的某一处,他们挖掘出了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甘甜。
族人们饮下井水,身体迅速恢复了活力,饥饿和疲劳一扫而空。
为了感谢神树的庇护,刘家先祖决定将村庄建在树周围,并将每次重大决定和集会都在树下进行。
岁月如梭,刘家屯世代相传,一棵树成了村庄的象征和精神支柱。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真相如何,无人知晓,也无人深究。
至少很多人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从没在一棵树里见过那口传说中的古井。
然而,这一棵树却成为了刘家屯中重要场合的集结地。
今天,这棵树下迎来了几位外来人。
他们已经连续几日出现在这里。
村民们大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或者简单询问几句,并没有人愿意多作停留。
因为这些外来人,是来村里招人的。
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站着三个人,他们的存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其中两人年轻,一人年长,虽然年纪不同,但他们都身着统一的青色长衫。
这青色长衫的布料细腻,虽比不上什么富人家的衣服,但显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
长衫的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黄线花纹,在阳光下有种发光的错觉。
他们站在那里,面容肃穆,气质非凡。
年长者大约五十岁左右,面色沉稳,双眸炯炯有神,鬓角略显白,但整个人依旧充满活力,一看便知是长期在外奔波的人。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剑鞘古朴却不失锋芒,背后刺绣着一个显眼的“镖”字,字体遒劲有力。
两个年轻人则大约二十来岁,神情中透着几分稚嫩,但眼神坚定,透露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他们的背后同样绣着“镖”字,只是字体稍微小一些,但依旧醒目。
他们的腰间各自挂着一把短剑,剑鞘上缠绕着红色的丝线,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这三个人,都是长丰镖局的镖师。长丰镖局在大齐名声显赫,专门护送珍贵货物和重要人物,信誉极高。
传闻长丰镖局的镖师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精通各种兵器和武术。
出道至今,长丰镖局从未出现过丢镖的传闻。
然而,近年来,长丰镖局招募新人的频率略显频繁,几乎每隔两三个月便会进行一次招募。
据说被招募的都是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
名义上是为了培养锻炼,但这些年轻人一旦出镖,往往一去不返。
这些人没能跟着镖队回来,家属自然会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所幸长丰镖局财大气粗,每次都能用银两安抚好这些人的家人。
不过,长此以往,难免影响镖局的声誉。
因此,最近几个月,镖局开始招募一些懂些功夫的孤儿。
无牵无挂最好不过。
万一他们丧命在外,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不用担心镖局的口碑问题。
在刘家屯那棵古老的“一棵树”下,站着的三个人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他们分别是长丰镖局的老镖师李震,以及两位年轻的趟子手赵河和王强。
赵河显得有些烦躁,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眉头紧锁,语气不耐地说道:“强子,你说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找到什么年轻好手吗?”
王强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附和道:“我看也是。我们还不如早点回去,在路上等镖局的大队人马,说不准他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这里的人看起来也都没什么本事,倒不如回官道上找家客栈躺着休息,还省点时间,明儿就和大部队汇合。”
“就是,我可不想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此时,李震正斜倚在一棵树下,微闭着眼睛,看似在小憩。
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声道:“住嘴!”
赵河和王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立刻站直了身体,不敢再发一言。
李震可不是一般人。
他在长丰镖局可谓是德高望重的元老,跟随当家的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一手剑术更是炉火纯青。
相比于他们这些趟子手,镖师才是整个镖局的核心。
他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李震缓缓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该说的别说。找不到合适的人,如何过那乌霞山?”
赵河和王强连忙低头应是。
赵河和王强相互对视一眼,立即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棵树”下继续招人。
他们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李震的威严让他们不敢再发一言。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身穿旧袄子的少年朝他们走了过来。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长得黑黝黝的,显然是长期在烈日下劳作的结果。
他穿着一身显得有些宽大的旧袄子,松松垮垮的,有着明显缝补的痕迹。
背后斜挂着一把黄色的长弓,腰间别着一个箭筒,几支自制的木箭静静地插在里面。从这打扮来看,显然是刘家屯的猎户。
少年腼腆地走到赵河身前,低声问道:“请问你们是镖局的人吗?是不是在招人?走……走一趟能有三十文钱吗……”提到钱,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中透出一丝忐忑与期待。
王强向前走了几步,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少年,问道:“叫什么?”
“陈平。”少年回答得很干脆。
“刘家屯的人?”
“对,从小在这儿长大。”陈平点了点头。
“会功夫吗?”
陈平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不会什么功夫。
于是他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将背上的铜制长弓取下,认真说道:“我会射箭,射得还挺准的……”
赵河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待了这么多天,终于碰到一个年轻人了。
他转头看向仍闭目斜倚在树下的李震,喊道:“震爷,你看这少年……”
陈平也顺着王强的目光,看向了躺在树下的李震,只见李震微微睁开眼睛,问道:“多大年纪了?过了十八没有?”
看起来这人才是能做决定的人,陈平心里有些忐忑,不自信地回答道:“我……我今年快满十七了。”
报完年纪,陈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多报个两岁呢?
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愿意招自己吧!
谁知,李震猛地睁开眼睛,正眼看向陈平,继续问道:“家中可还有亲人?”
“没有了……唯一还在的母亲,前阵子病逝了,这不头七还没过完,因为手头拮据,想在母亲头七后能尽快入土为安,所以才……”
还不等陈平说完,李震便站了起来,连道几声好。
赵河与王强也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这让陈平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震朝着陈平走了过来,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是三十文,我给你一两银子,今儿你自己吃顿好的,晚上就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要在第二天日出前,在官道上和大部队汇合,有问题吗?”
陈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听到“一两银子”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问题!”
李震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陈平。
陈平接过银子,双手微微颤抖,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他感激地对李震鞠了一躬,激动地说道:“谢谢,谢谢您!”
赵河拿起一个包袱,也递给了陈平。“这里面是咱们镖局的衣服,因为是突然招人,所以并没有绣上咱们镖局的招牌,但总比你这身强,记得晚上来的时候给换上,出门在外不要辱了咱们长丰镖局的形象。”
“好……好的……”陈平此刻有些懵,回答得结结巴巴的。
李震微微一笑,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去吧,晚上我们在村口等你。”
陈平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回去。
赵河看着兴高采烈的少年远去的身影,走到震爷身旁,小声说道:“震爷,给一两是不是给得太多了,本就是区区‘买路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