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轮鸣毂响,白瓦尔罕手下人驾了一辆奔雷车进来。
宋江同众头领起身观看,只见那车正面刻作一巨兽头面,油漆画成五彩颜色,两只巴斗大小眼睛,直通车内的上一层,便当作两个炮眼;巨口开张,中一层军士俱在口内,那弩箭便从口内喷射出;下一层便是巨兽颏下,六枝长矛、四把挠钩当作须髯,里面钩矛壮士俱披铁甲。
车的周围俱用生牛皮,蘑菇大钉钉牢,里面垫着人发,头发里层又铺绵纸,所以枪箭铳炮万不能伤。
车后一辕四衡,驾着八匹马。车上又有小小一座西洋楼在兽额上,里面立得一个人,执着一面令旗,为全军耳目。
白瓦尔罕又教将那车打开了,请宋江看里面的机括。下一层钩矛,中一层劲弩,是不必说。
惟有那上一层的两座火铳,甚是利害。那铳名唤“落匣连珠铳”。
上面一只铜戽子,容得本铳四十出火药、四十出铅子。但将铜戽内火药、铅子加足,又将下面铳门火药点着,那铜戽中的火药、铅子自能落匣,溜入铳管,向外轰打,不烦人装灌,便铳声络绎不绝,直待四十铳发完了方止。
若四十铳不足用,只顾将火药、铅子加入铜戽,那怕千百声,陆续发出不断。更防铳管热炸,铳下各备大水壶一把,频频浇灌。
那铳能发一千余步远近,都从巨兽眼眶中发出。车后又有四个翻山轮,激那石子飞出去。
石子大小不等,小者飞得远,大者飞得近,也有数百步可发。
那车每辆共用三十人:六个人在上层用铳,八个人在中层使弩,十个人在下层用钩矛,五个人在车后步行驾马,一个人在西洋楼内掌令旗。军士不须习练,一指拨便会。只要进退有序,那车发动了,分明是陆地狴犴,果有轰雷掣电之威,倒海排山之势。
宋江同众人看了,十分欢喜,便吩咐并十九辆都藏入中军,一面杀牛宰马,重整杯盘,庆贺新到头领。
那紫盖山新降四百人马,俱着犒赏。宋江因火王等人新来,俱让在右边客席,自己同众弟兄在左边主位上奉陪。
火王二人又让白瓦尔罕坐了首席。轮杯换盏,开怀畅饮。
宋江问白瓦尔罕道:“小可万幸,得遇军师降临,不知军师离贵国几年了?”
白瓦尔罕道:“我虽西洋人,实是中华出世。我祖上原系渊渠国人,因到欧罗巴国贸易,流寓大西洋。
近因国王与中国交好,生意往来,我爹娘也到中国,居于广州的澳门,方生下了我。我爹名俐哑呢唎,是西洋国有名的巧师,五年前已去世了。
我学得爹的本事,广南制置司访知了我,将我贡于道君皇帝。
我是中国生长,所以中华礼仪、言语、风俗部省得。
天子却爱我,怎奈蔡太师、童郡王需索利害,我供应不迭,他便在天子前进了谗言,几乎被杀了。
幸官家圣明,赦我死罪,发回广南编管,一路又受尽差官的腌臜气。恰好从大庾岭经过,吃火王二兄来劫了,杀死差官,取我上山。
原因我与火大哥在广南时便厮熟,我回去不得,就在那里落草。不料官军追捕得紧,不能容留,火王二兄因此弃了山寨,与我同投东京元阳谷。
到彼未久,又被乡勇所破,今日幸遇公明哥哥。只我是个粗汉,兵法韬略,却都不晓,只会造些攻战器械罢了。我还有沉螺舟之法,水战最利,将来我做了与哥哥应用。”众人大喜。
宋江对众人道:“攻新柳城时,白家兄弟若在,何惧刘慧娘哉!”
只见吴学究只是不语,低头拈髭,出神寻思。
众人不解其意,宋江只道他筹划破敌之策,便笑道:“有此战车,何愁不胜,军师还想什么?”
吴用笑道:“非也。”
又想了半晌,笑道:“白先生此车,果是妙绝。非吴某夸口,也省得些战守器具,机括巧法,今我在这车上反复要寻他破绽,设法破坏他,委实算计不出。此法再以兵家奇计驾驭,真可以横行天下也。”
白瓦尔罕笑道:“我的法儿,你如何能破坏得!我算得千稳万当,便是我自己寻破绽也难。”
吴用道:“我想只得二十辆,破敌如何够用,我要照样多造数百辆,不知随军工匠可做得否?”
白瓦尔罕道:“我带来巧匠有三十余人,若本地有巧匠,可以照样帮做。”
吴用对宋江道:“既如此,可速传令广备材料。这里随营粗细匠人有一千余人,便连夜并工制造,勒限二十日内,要打造二百辆奔雷车。一面挑选壮健头口骡马一千六百匹,惯战头目军兵六千人听用。”
白瓦尔罕道:“军师且慢。这车虽照样打得,便是车内钩矛弓弩也都容易,只有那两座连珠铳,非比等闲,却极工致。略带粗糙,便不合用。又没得这许多上好镔铁,那怕匠手多,二十日工夫要造二百座,如何赶得及?”
吴用听了,寻思道:“有了,且打起来,看有多少且用。如不够时,我想佛郎机可以代得,每一辆车上用两架佛郎机如何?”
【卧靠,佛郎机...你还不如架几台加特伦,顺便装一个炮台,底座换成履带装甲,直接毁城灭地!】
白瓦尔罕道:“佛郎机虽好,只是六个人如何使得转两架;若多添人,车上窄狭挤不开。而且人多了,那车便上重下轻,用不得。我想你们用的一种神臂弓,倒也利害。旧法那弓是横用,两人合用一张,箭长六尺,发五百步。今我改作竖引三人合用一张,箭长八尺,发八百步。这等做来,仍是六人够了。”
宋江便催连夜预备。宋江亲与白瓦尔罕把盏,众头领欢饮至五更方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