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真吩咐酒筵接风,大家各谈衷曲。
众人看那万年,也生得剑眉玉面,年方二十八岁,只是风流俊俏不及永清。
真祥麟、刘麒、刘麟齐说道:“万年见好武艺,我等三人并他,兀自费力。幸坏了他的坐马,方擒得住。用蒙汗药那里肯上钩。”
希真道:“得英雄到此,山寨有福。”
万年谦让,忽问道:“兄弟为何叫主帅是泰山?”
众人把永清招亲的话说了。万年大喜,出席唱喏道:“原来主帅又是我的太亲翁,怪道方才说与我有亲。不知小姐与兄弟年齿谁长?”
刘广笑道:“便是方才提剑要同你厮并的那位姑娘。”因说及丽卿的了得,万年甚是惊异。
希真笑道:“一发叫这疯丫头出来拜见了。”
刘麒进去没多时,引了丽卿出来相见了。
万年道:“适才小将误怪舍弟,一时粗卤,小姐勿罪。”
丽卿笑道:“亏你男子汉,半日方说得明白。嫡亲手足,你也下得手。”众皆大笑。
真祥麟、刘麒、刘麟方才得知,都称羡道:“果然才郎佳人,天下无双。”
希真道:“自此后权且兄妹称呼。”二人领诺。
万年对永清道:“我近来也对了头亲。”
永清问是那家,万年道:“便是师父栾廷芳做媒,是他的外甥女儿。姓秦,现在父母俱无,乔寓在舅母家。闻知得那女子也甚贤德。”
永清称贺,便说起:“泰山要请栾师父来聚义。”
万年道:“你去不得,现在各处必然追捕。我代你一行,管请他来。闻师父近来情况也苦,正要去望他。”希真大喜。当夜无话。
次日,万年便带几个原随的仆从,下山去请栾廷芳。
丽卿便嘱咐带那甲来,万年笑道:“他肯来,便连老小一齐到,何在这副甲。”
当时希真等送了万年下山,回寨分派职事,与刘广、苟桓商议:
真祥麟仍把守山南燉煌炮台;刘麒把守山北炮台,照应山后事务;
刘麟在东山下峥嵘谷口下寨,兼管水军;
刘广、苟桓、苟英分做两翼,在西山下寨;
范成龙管理钱粮出入,一切仓廒;
丽卿在中军,做全军兵马总教头,掌管操演阵法,一切功罪赏罚,
刘慧娘亦在中军,掌管一切工匠器械制造事务;永清参赞军机。
分派停当,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打造刀枪弓箭,铸炼鸟枪大炮,又挑选巧妙匠人百余人,交慧娘,凭他意想,制造攻守器具。
希真道:“我等自此后,凡是官兵来战,只深沟高垒,可以守得,不许与他对敌。若梁山泊来,便同他厮杀。”
范成龙道:“现在山上钱粮,不敷一年支销。主帅又不肯去借粮,又不肯攻打州县,万一被官兵屯守要害,觑我便利,一过年余,岂不固守死了?”
希真道:“我非不知,但我自有主见。攻城抢劫的勾当,我情愿死也不做。”
不日,祝万年回寨,见希真说道:“见过栾廷芳,劝他聚义,他起先不肯,小将再三说词,他单身到此。现在山下萧王庙内,不肯上来,要请主帅到彼一会。他说言语投机,方肯归附。”
希真道:“这有何难!”
便同万年、永清二人,带了从骑下山来。到萧王庙见了栾廷芳,希真先拜,分宾主坐下。
希真看那栾廷芳,生得方面大耳,虎背熊腰,海下一部虬髯,身上甚是蓝缕,果然是个英雄。
谈论了半日,彼此都是天神下界,又系同部,自然情投意洽。
当下栾廷芳大喜道:“早知如此,相见恨晚。二位贤弟且陪陈头领回寨,我归家收拾了,便一齐都来。”希真甚喜。
只见廷芳又低头说道:“小可有一言奉告。”
希真道:“愿闻。”
廷芳道:“实因合下寒微,来此盘缠俱无。”
希真矍然道:“我几忘了。”忙教人山寨里去取到黄金二镒,又白银二百两,一并送与廷芳。廷芳收了。
永清又道:“弟子所寄的两副女甲,望同携来。”
廷芳道:“万年贤弟已对我说了,我此番便带来。”不说希真等回寨。
且说栾廷芳不日赶回家中,收拾起了,装了两辆太平车子,同了妻房并甥女秦氏,一齐起身,把些账都还清了。
就把那两副甲用油纸包好,放入箱内,外面又用粗木板箱护着,装入车内。自己骑了那匹旧日的战马。
行了一日,当日无话。次日重复起行,忽远远望见一簇人,都骑着马奔来,手中仅有兵器,约有二三十众。
栾廷芳道:“歹人来了。”便约退了车辆,取那两口日月钢刀悬在脱下。
只见那伙人扑到面前,为首一个大汉,乃是个少年英雄,面如冠玉,军官打扮。
那人见了栾廷芳,叫声阿呀,翻身下马,拜在道旁。
廷芳观看,不是别人,原来是栾廷玉的徒弟傅玉,现为东平都监。
廷芳大喜,也忙下马相见。廷芳道:“贤弟何往?”
傅玉道:“奉枢密院劄子,调往青州马陉镇,补授马陉镇都监。”
廷芳道:“可喜,那里总管是云天彪。听说那人英雄,而且仁义待人,你去他标下却好。你此去想是过更生山?”
傅玉道:“正要顺便去见师父。”
廷芳道:“最妙,我正好托你带一封信。前面不是一座庙,我们就到那里去。”
众人都上马。车仗在路上等着。一行人都到庙里,问庙祝讨副纸笔。
那庙祝见傅玉恁般轩昂,连忙捧过文房四宝来。栾廷芳备细写了那信,交与傅玉。
傅玉问道:“师叔如今挈家何往?”
廷芳道:“不瞒你说,我因困守不过,已与陈希真相订,投猿臂寨入伙去了。”
傅玉大惊道:“师叔,你为何也起这念头?只要清白,贫贱何妨。师叔既苦不过。何不屈到弟子任上去,将来好歹博个功名,何必失足绿林?”
廷芳道:“承贤弟美意,但我也不尽为贫困,世上的酸咸我也尝些过。
那陈希真却不比别处草寇,他并不拒敌官兵,并不滋扰地方,他一心只指望胜得梁山,作赎罪之计,而且为人正直。
我到那里,倒有个出头日子。况祝万年两弟兄也都在彼,昨日我已相订了。贤弟由我去罢!”
傅玉见劝不住,又闻得万年、永清两兄弟也去了,长叹一声道:“天道何故如此!”
便叫从人取出一包银子,送与廷芳道:“师叔权买些路菜。”
廷芳道:“我盘缠尽有,你不妄费心。”
便起身道:“奉托之事,望勿迟缓。相见有日。”
说罢,便出山门,仍就挂了双刀,傅玉相送上马,扬鞭竟去。傅玉叹息不已。
回头见那庙祝候送,傅玉吩咐谢了庙祝,带了从骑,奔青州去了。
那栾廷芳上了大路,带着老小进发,不日到了猿臂寨。
众英雄迎接上山,聚义厅上叙了礼。希真早已收抬了房间,当时安顿了廷芳的老小。
一面叫山前山后都来参拜了新头领,杀猪宰羊,安排筵席。
栾廷芳就把那甲箱取来,交代永清,当厅打开。丽卿已立在老儿背后。
开了箱,扯去油纸,取出那两副甲来。
只见霞光灿烂,浑身上下都是金锁连环,九龙吞口,前后护心明镜,周身猩红衬底。
众人一齐喝彩,希真便教丽卿披上。丽卿大喜,叫那裨将脱去了罩衫儿,几个女兵上前取那甲来披在身上,搭好扣子,果然又轻又稳。
丽卿叫声苦,不知高低,盼望了多日,取来却穿不着。
不知为何穿不着,且待下回分解。
(第18章·演武厅夫妻宵宴·猿臂寨兄弟归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