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为第二个香叶——细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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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再走十里就到蔡公坟了,我们的人就在那里驻扎,加快步伐,我恐怕路上遭遇清兵。”
老苗说完,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看众人面色不安,只得尽力安抚。
“放心,到了那边一定会优待你们的,现在清兵穷追不舍,你们若不随我回营,一定难逃法网,且莫担心,绍家兄弟救过我们,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绍许点了点头,入罚军营地是他从未料想到的局面,更是所有人难以接受的下场。
可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了,绍许在南熏门的举动,已经宣判他与朝廷决裂,况且他救下了这些战俘,凭这两点,想必不会遭受残害。
“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润春的发问缓解了紧张的氛围,老苗笑哈哈把头巾摘下来,指着那令人胆寒的颜色道——
“喏!就是个种地哒!庄头和老爷都被朝廷抓了,还要拉我们做苦力,老子才不答应嘞,正巧罚军开拔,我就随便扯了一块布扎在脑袋上,这都快一年了,吃得饱饱的!”
“哈哈,我也是嘞,你是衢州的吧?我也是嘞!”
“嚯——你们都是衢州的呀?老子是岳州府的,之前在浏阳河边打鱼,那时候一筐鱼还不够上缴的嘞!说是旱涝保收,屋里爹娘都给饿死了也没人管哩!横竖一根棍,这不就参军入伍了?实话说之前老子还想去朝廷当兵呢!他嬷嬷的,府衙居然告诉老子当兵先得缴清赋税,敢情保家卫国还要交税?老子当场就把保长给剁了,那叫一个痛快——”
“你倒是霸蛮喽,说杀头就杀头,老子才倒霉嘞——出门赶羊让罚军盯上了,顺手把羊扯走了,老子怕回去挨打,索性商量说要不把我也弄走,这不就稀里糊涂入伙了?嘿——想起来就气,那羊宰杀的时候,老子一口都没吃上哟!”
一众俘虏嬉笑怒骂,怎么听都不像是正规军应有的样子,这反倒让润春踏实了——一帮山村野夫,想来不过聚众山呼,要不了多久许就太平了。
不过从他们话里话外也能听得出来,这些人大多都是被迫入伍的莽夫,不存在天性狡诈之人,至于之前他们所遇见的那些狂悖歹徒,大抵是习惯了这种恣意妄为,实不违无药可救。
“对了,我听你们一直在说萧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为人?”
润春还不了解罚军那边的情况,一行俘虏提及萧王,再不戏谑,老苗把头巾扎好,摇头唏嘘道:
“唉,可惜了,萧王是个有本事的人,带着我们没少打胜仗,邪门的是这回征战长沙,一切本来都很顺利,就是那天见了一个什么人,然后第二天就郁郁寡欢的,在攻打南熏门的时候,竟然跌落下马,就这么摔死了!大伙一瞧没了主心骨,不就散喽!”
润春哑然,想不到世人口中立下太平宏愿的萧天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战死了,若是此人不过如此,那些吹嘘,大概同是唬人的策略罢了。
“咦——可不敢胡说!萧天王厉害着嘞,单枪匹马杀了个七进七出嘞!”
“那是子龙吧?”
润春哭笑不得,那农户尴尬地搔着后脑海,努力拼凑着想象中的大将风采,思来想去,都是些评书的桥段,舌头又不利索,只能悻悻然道:
“反正是个厉害角色!就是不该见那个坏家伙,看那样子宝里宝气的,就不像个好人!”
大伙一听聊起萧王,纷纷七嘴八舌补充起光辉形象,润春越听越不对味,这边厢无奈退回,站在了绍许身旁。
“到了那边先查看四周,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你掩护荟娘和润秋,我和黄九断后。”
润春点点头,绍许握紧柴刀,死盯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香獐。
···
椒爷固执地甩开雕爷,一个人撑着痛处往前走。
前面不远有个池塘,周围有几座荒废的宅子,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椒爷想要进去寻找吃食。
“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以为你成了他们的领袖,可现在呢?活像一只被流放的野狗!”
扑天雕跟在后面,历经死劫,他这一身力气也用光了,往日两膀一晃力有千钧,而今仅能撑着刀步步迟缓。
“你以为自己好到哪去了?追随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将军?呵——”
戳到雕爷的痛处,这恶汉脸上青红皂白,直冲到椒爷面前想要争论,又被椒爷无情推开。
“有完没完!老子为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绍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要想活下去,你就给我老实点!别忘了是谁一直在外面刀头舔血,又是谁在军帐里听着莺歌燕舞高高在上!”
椒爷扯住雕爷的脖领,蛮力之下,只把雕爷逼得摔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灰头土脸,雕爷刚准备破口大骂,却看前方的池塘边,有一妇人落溺,岸边站着几个嘎嘎怪笑的无赖,细听周围,还有婴孩啼哭的声音!
椒爷圆目怒瞪,抽鞭要冲,却被雕爷一把揽住:
“别动!四个人,三把刀,看这德行不是头一遭了,莫要节外生枝···”
雕爷眼中透出寒芒,权衡利弊之下,椒爷也有了迟疑,二人藏在树后,仔细审视了一番,雕爷继而冷笑连连——
“这几个人定会嫌那娃娃聒噪,待得这婆娘和娃娃都死了,趁其瓜分财物,咱们绕后吗,把子午闷心钉拿出来,老子再给你演示一遍阴手刺,话说你竟敢把老子的独门暗器传与那个伢子,你可真是···嗯?你干什么去!回来!”
椒爷听到一半就耐不住了,径直从树后出来,解下蛇鞭,平静地来到那四个无赖面前。
“现在走还来得及。”
若再耽搁片刻,那娃娃就要被抛进河里了,妇人挣扎哭喊,那几个无赖一瞧还有美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先用眼睛尝了个鲜:
“哟!还有一个,听这话的意思,还打算英雄——噢不对!是他娘的美人救美人呀?哈——”
“别废话!给我滚!”
椒爷挥舞蛇鞭,几个无赖看出厉害,纷纷抽出攮刀应战。
“留活的,老子——啊哟!”
噼咔!蛇鞭绷直了劲道那滋味可不好受,极力挥出足可断木,区区肉身何以抵抗?只见那人斜飞出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
几朵水花扑簌,不见回声,竟就丧命于此,几个无赖骇然变色,忙把椒爷围在圈内。
方才蛮力过度,椒爷伤口崩裂,疼痛难捱,只把目光送向树后,雕爷目不转睛,更不见有出手相帮的打算,椒爷吐出一口浊气,冷声喝道——
“你们这群馕包货,是打算一个个来送死?还是痛快点一起上?”
面对椒爷的调侃,剩下三个无赖自是愤怒不已,侧方那人看出椒爷伤患,努了努嘴:“这浪蹄子有伤在身,哥几个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