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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九在河岸边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始终甩不脱身后追兵,顾不上气急败坏,只得再次绕了回去。
“都他娘的追我作甚!老子又没抢你爷爷!”
黄九骂骂咧咧地爬出堤岸,才发觉自己回到了原地。
身后叫嚷的清兵仿佛不知疲惫,黄九胡乱擦了一把汗,看到前方不远就是方才酣战的地方,再瞧瞧身后,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路上黄九灵机一动,从地上拽过一具清兵的尸首,拼命兜了一把污血擦在自己脸上,然后径直栽倒在地上,打算用装死蒙混过关。
之前丁字营的弟兄们几乎动员了所有人去追击,此间遍地狼藉,黄九累死累活往地上一躺,连装都不用,简直就是一堆烂肉。
扫荡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此时远处响起一阵惊呼,巡查战场的清兵再次被吸引了主意,有一股脑冲着声音追去了。
黄九疲惫不堪地爬起来,直到追兵远离,这才放心大胆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撤走。
来到岸边,却没有发现绍许等人的踪迹,椒爷同样生死不知,黄九瘫坐在岸边,望着滔滔江水,忍不住呜呼哀哉起来。
想起润秋还在大营,她要是知道了润春的事情,又会是何等的凄凉?
黄九叹了一口气,实在拿不定主意了。
正当他打算折返大营的时候,江中传来一声呼唤,黄九顺着声音去找,只看一个撑着伐子渡夫正朝自己摆手——
“过江啵?”
黄九瞥了一眼渡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赚不要命的钱?
说也无心,黄九本打算离开,再转念一想,绍许等人会不会已经过去了?
于是黄九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问那渡夫是否见过一个断手的汉子,旁边应该还有一个妇人。
渡夫撑稳了伐子,憨厚地笑了笑。
“有的,有的,已经过去喽!”
黄九一听,赶紧凑到了渡夫的面前,连问几遍,得来肯定的答复,再不犹豫,这便上了伐子,渡夫撑渡,二人驶向了江中间的水陆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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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还有一个死鬼?”
几个水贼恶环伺一圈,发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绍许。
“谁知道呢!自打长沙乱了套,谁还没杀过几个人?不过我看这伢子手都断了,死地实在憋屈,丢出去吧,省得一会臭了。”
另一个水贼腻味着躺在地上,丝毫不介意身旁就是一具死尸。
“你们先去转转,刚甩开那些清兵,老子可得躺会了,一会我收拾这家伙。”
几个水贼商量了片刻,都不愿伸手料理尸体,便留下此人又出去打探了。
屋内遁入静谧,留守的水贼看样子很是疲惫,没过一会就听得鼾声如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梦话。
不经意一个翻身,水贼把腿搭了过来,正好打在绍许断手的伤处,一阵沁骨的疼痛袭来,原本昏死的绍许发出一声哀嚎,转而苏醒。
“呃——”
绍许睁开双眼,痛苦的感觉瞬间消散了所有沉迷,他哆嗦着往侧边翻了一下身子,把左手从那人腿下抽了出来。
茫然回顾,屋内昏黑一片,绍许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发生了什么,痛苦的感觉使他几欲昏迷,再看屋内,还有一个凶相毕露的糙汉。
绍许猜出此人不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似是吞了一团烈焰,轻微的吞咽都令他无比痛苦,他摸索到门前,想要逃离。
正当绍许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大呼小叫,之前那些水贼回来了,绍许不知状况,连忙向后退回,屋内只有一个水缸,绍许来不及多想,只得藏进了水缸里。
刚掖好身子,几个水贼破门而入,看到同伴还在惬意汗水,这就上前叫醒了他。
“咦——你们把那伢子丢出去了?”
睡眼惺忪的糙汉还以为是有人发了善心,另外几人面面相觑,不会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好——那小子溜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抽出攮子,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余几人纷纷责怪酣睡的糙汉,万一这伢子逃离出去,见了清兵说出这伙人的下落,定要惹来祸端。
“我还以为那小子早都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也跑不远,分头找!”
几个水贼本就恶贯满盈,哪肯许下活路?于是乎众人操起攮子,踹开门又都出去了。
方才刚刚睡醒那糙汉着实懊恼,原本也要出去追,忽而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这便转身来到水缸前,弯下腰刚把瓢拿过来,却见缸里似有一个黑影蠢蠢欲动。
“呔!你给我出——”
咚!
绍许早就觉察出暴露的危险,只等那人凑近,瞬间迸发出所有的力气,从水缸里跳出来一头撞在那人脸上。
水贼连话都没喊出来,就被绍许一头撞晕了,绍许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捡过一旁的柴刀,利落收下了这厮性命。
小心翼翼弹出脑子,此时外面的水贼还在周围搜查下落,绍许屏气凝神,悄悄从屋子里闪了出去,刚一露面,却见前方不远处的葵儿正朝自己走来。
绍许急忙挥手,示意葵儿收声,葵儿见绍许如此紧张,也不敢大意,二人碰头,火速逃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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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爷醒来的时候,正听见几个水贼在谈论自己。
“把这落单的孤雁宰了吧,老黑可不能白死,怎么也该有个陪着上路的。”
其余几个水贼纷纷附和,椒爷一听,忍不住冷笑出声:
“哼!几个穿暗褂子的还敢吃生米!”
众人回头,颇有惊奇神色。
“哟呵!敢情还是一盘水的!山头哪个蔓!”
椒爷耿直了脖子,不可一世道:
“蔓折了,扑天大鹏鸟!”
众水贼惊悚不已:“什么!雕爷!他…贴金了?”
椒爷情知这绿林道上攀交情,全看义字当头,这便甩了下头,摆出一脸凶相:
“让他娘的清兵揭了锅,老子记下了,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事活了!”
一众水贼抱拳拱手,既是同道中人,何妨结个因果,于是解开椒爷,详问她因何落魄至此,椒爷受制于人,却也不愿与这些没规矩的歹人为伍,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众人攀了矫情,椒爷又问他们方才所谈的“老黑”是怎么回事。
那帮水贼听得谈及老黑,着实恼火,只说被人谋害,他们查出踪迹,行凶之人像是要渡河,他们准备前去报复。
椒爷左右不知该去往何处,再想绍许应该也在河西,这边厢束拢头发,甩起断刀威武——
“权当老子挂注!”
一行人呼天喊地,气势汹汹地赶奔河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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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现在我们去哪?”
“都怪他!哪里是什么流民,根本就是一群土匪!这一战死了多少兄弟,绝不能饶他!”
将军被人押至面前,仍旧泪眼婆娑。
“不能再这么乱闯了,回去向大人请罪吧。”
将军适时抬头,热泪依旧滚烫,就像之前一样,他又一次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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