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绰绰的高一(1)班内,早读声嗡嗡作响,像笼罩了层温热的薄纱覆盖下来教室。

  “晓雯,你昨晚有遇到什么事吗?”曹曳燕的笔尖在纸条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疑问。

  她伸手,轻轻将这纸条戳向前桌周晓雯的背脊。

  周晓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僵。

  她缓缓回过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过往的温和开朗,眼神里蹂躏进了疲惫、惊惶和难以言说的复杂。

  目光仅在曹曳燕担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周晓雯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还是和昨晚那样,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便迅速转了回去,留给自己舍友一个沉默而紧绷的背影。

  看到周晓雯那拒绝沟通的姿态,曹曳燕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无奈,她轻叹一口气,将那张未能得到解答的纸条攥在手心,慢慢揉成了一小团。

  周晓雯不愿意说,她再追问只会徒增对方的困扰。

  昨夜,当她捧着湿冷的衣物回到十点半的宿舍楼,走廊已是一片寂静。

  推门进去时,只有两个上铺还压着嗓子窃窃私语,其他床位都已陷入黑暗。

  而周晓雯,就躺在她自己的下铺,呼吸均匀,犹如是早早就熟睡过去。

  曹曳燕不忍打扰,连灯都没敢开亮,只借助窗外微弱的光线,蹑手蹑脚地将舞服小心晾好,才爬上自己的床铺。

  只是黑暗中,她总觉得周晓雯那沉睡的侧影,透着某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砰、砰、砰、砰——!”

  一阵沉重、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骤然撕破了教学楼清晨相对宁静的空气。

  那脚步声震得像是每一步都要和地面较劲似的,带着某种慌不择路的狼狈,在高一(1)班紧闭的教室门外轰然作响,动静抖得靠窗学生的课桌都微微发颤。

  那人没有停顿片刻喘气,就这么一路狂奔向走廊深处。

  曹曳燕正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开的语文课本上,去默念《劝学》的语句。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让她细柳的眉头本能地一蹙,但却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立刻抬头张望。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身体坐得更直,目光牢牢锁在书页的字里行间,好似那些方块字是抵御外界干扰的盾牌。

  然而,这份漠然并没能成功隔绝教室里照样会瞬间腾起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嗤笑。

  “嚯!快瞧!刚跑过去那团肉球,跟头受惊的猪似的,滚着就过去了,嘿嘿!”一个后排男生压低声音,话里头有毫不掩饰的嘲弄。

  “跑得可真够声势浩大,连地板都在抖。你们猜,这是哪个班的神仙?”另一个声音接口,满是看热闹的轻佻。

  “还用猜?肯定不是咱重点班的啊。”某个女生则嗤笑了声,尽管音量不大,却也能清晰地传递出那种优越感,“咱班谁这么没时间观念,还跑成这样?丢不起那人。”

  这些细碎、刻薄、带着明显划分界限的议论,如同细小的蚊蚋,嗡嗡地钻入曹曳燕的耳朵。

  她握着课本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虽然依旧没有抬头去看窗外,强迫自己盯着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的字句。

  但就是在这么一瞬间,昨晚那个在公共卫生间隔间里,散发着粗重喘息和汗味、红眼的肥胖身躯,竟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撞进了她的脑海——那令人作呕的触感,那喷溅的污秽,还有那件被弄脏的汉服舞衣……

  “会是……昨晚那个家伙么?”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曹曳燕的心尖。

  猛地一颤,她几乎立刻在心底坚决否定道:“不,不可能!”

  淡然地摇了摇头,曹曳燕恍若要将这可怕的联想连同昨晚不堪的记忆直接一同甩出去。

  她深吸一气,那股冰冷而平淡的决心涌了上来,在心底筑起一道堤坝道:“算了,是不是那个人,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那种人,那种事……我是永远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如此笃定想法,她将目光更深地埋进书本,继续尝试用文字的堡垒隔绝这纷扰的一切。

  然而,曹曳燕不知道,命运似乎开了一个恶意十足的玩笑。

  刚才那阵让她联想到肉滚滚和猪一样的狂奔怪人,其实,正是她极力想要从记忆中抹去的笪光。

  此刻这个当事人,正即将要经历一场公开的处刑。

  当笪光连滚带爬,肺叶几乎快和破风箱一样嘶鸣不停时。

  他终于勉强冲到了高一(7)班的门口,浑身肥肉剧烈颤抖着,汗水早已浸透光那不合身的校服前襟,留下老深的汗渍。

  笪光疲惫扶紧门框,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已弥漫满铁锈般的腥甜。

  就在他还来不及看清教室里的情况之际,有声饱含怒火的呵斥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道:“笪光!你搞什么名堂!”

  讲台上,班主任路青岩脸色铁青。

  他身材不高,但此刻站在那里,却像极了座压抑雷霆喷发的火山。

  手里捏紧的粉笔几乎要被路青岩掰断,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他死死钉在门口那个狼狈不堪的庞大身影上。

  第一节课是他的物理课,他最厌恶的就是学生迟到,尤其是像笪光这样屡教不改,还老以如此轰动方式出现的。

  全班的目光,或好奇、或讥讽、或漠然,齐刷刷聚焦在笪光身上,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他那裸露的皮肤。

  令当事人本能感到阵阵窒息般的羞耻,恨不得立马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路青岩抬起手腕,将腕表几乎凑近怼到笪光眼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冰冷得能掉下冰渣道:“我问你!现在这都几点了?!上课铃响了多久了?啊?!你当学校是你家开的菜市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笪光被老师这气势汹汹的质问给吓得浑身一哆嗦,那肥胖躯体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垂得更低,几乎就要埋进自己那堆叠的脖颈里。

  汗水顺着额角和鬓发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脏兮兮的鞋面上。

  他嘴唇嗫嚅,不但口齿含糊,还带上了浓重恐惧跟结巴道:“对…对…对不…起…路…路老师…我…我起…起晚了…”

  那声音小得简直就像是蚊子哼哼,每一个字都好似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混合着难以平复的喘息,听起来既可怜又窝囊。

  班主任看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猛地一拍讲台,啪的一声巨响,震得粉笔灰簌簌落下,“起晚了?!又是起晚了!笪光,你哪次迟到不是这个理由?!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把校规校纪、没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给我站到后面去!站好了!好好反省!下课给我写一千字检讨,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写不完,或者写得不深刻,叫你家长来!”

  说完,路青岩厌恶地挥了挥手,像在赶走极其碍眼的苍蝇那般。

  笪光虽然内心有些庆幸如蒙大赦地松懈了点,但同时又感觉自己像是被班主任判了刑,心情复杂。

  没敢抬头看任何人的目光,他直接就拖起灌了铅似的双腿,在无数怪异目光注视和压抑嘲笑声中,佝偻助肥胖身躯,一步步,沉重地挪向教室最后方的墙壁。

  那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笪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垂头,汗水顺沿下巴滴落,在地面洇开了小团深色的痕迹。

  班主任训斥的声音还在耳边后续嗡嗡作响,一千字检讨和叫家长的威胁这时犹如巨石压到心头上。

  就在他脑袋昏沉时,有个刻意压低并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嘿,胖子,你昨晚跑去哪了?”

  笪光闻言,下意识循声望去。

  发现说话的是王彪,他就坐在最后一排,另外两个人,陶石松、李猛也都在各组末尾,倒也无意间方便了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交流。

  就看他歪斜身体,胳膊肘支在桌面上,脸上挂着那种非常熟悉的笑容,睨视自己。

  陶石松和李猛也停下了各自手里转笔的小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笪光身上,莫名有种探究和看好戏心态。

  “昨晚?”

  笪光嘴巴喃喃重复这句,眉头困惑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尽管已经很费力地在脑海里搜寻昨晚迎新晚会结束后的具体记忆,可却也只零星抓到了片混沌的迷雾。

  他能记得自己到过后台附近那个位置偏僻的公共卫生间……但为什么去?怎么去的?甚至,有没有碰到过王彪他们?

  这些关键的信息像是被某种小说桥段里常出现的系统文一样,被人为地粗暴抹掉,仅仅只留下一些他和曹曳燕共度过的碎片与印象强烈的心悸。

  “喂,肥猪?”王彪见笪光只是皱眉发愣,没有回答,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同时在心里暗暗猜测,“这药的副作用,还真厉害呐。”

  笪光勉强被这声肥猪给唤回现实,那熟悉的屈辱虽有涌上心头,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充斥胸间。

  确定自己想不起来后,他无奈朝王彪的方向微微侧过身,用近乎惶恐的音量,小声说道:“我……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直射而出的飞羽箭,在王彪、陶石松和李猛三人之间激起了无声的破啸。

  率先反应过来的王彪,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扯了一下。

  他飞快地与坐在另一边的李猛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那双细长锐利的眼睛里也瞬间闪过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意味深长的精光。

  坐在中间的陶石松,则是在笪光茫然无措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观察到了有趣的实验品,同样被勾起了丝隐秘微笑。

  三人在无言语的前提下,仅靠王彪那一个眼神的传递就默契达成了共识。

  昨晚王彪趁机将那十毫升的粉红色液体偷偷下给笪光的奶茶里,药效果真拔群。

  当事人不仅完全失去了之前碰面的关键记忆,甚至连后续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掩护。

  李猛心里乐开了花,这种药效的副作用好啊,能有断片效果就意味着笪光对昨晚他可能干出的任何出格事都毫无印象,更别提反抗了。

  这简直是为他接下来要进行的养眼费加码谈判铺平了道路。

  越想越开心的李猛,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口不算整齐的牙齿,那笑容毫不掩饰,带着赤裸裸的盘算和即将得逞的兴奋。

  对方上上下下,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般,眼神肆无忌惮地审视——笪光那油腻的头发,被汗水浸透的宽大校服,以及因紧张和肥胖而微微颤抖的庞大身躯。

  在李猛眼里,这不过是个稀松平常,能为自己源源不断榨取零花钱的沉默提款机。

  笪光被李猛那毫不掩饰,像评估牲口般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

  倏然想起了昨天李猛叫陶石松传话的内容——周二,必须上缴三百块养眼费。

  “李猛不会今天就想现在找我要养眼费吧?”

  笪光的心有些不安沉到了谷底,恐慌正在攫住他那点面对他人欺压仅剩不多的勇气,“那三百块钱不是约定好周二才给吗?今天才周一啊!”

  他身上现在真的没钱。

  上周家里给的那点可怜的生活费,除了必须充值的饭卡,剩下的零钱在周六就被李猛以各种名目借走了大半。

  此刻的口袋里空空如也,连几个叮当作响的硬币都凑不出来。

  难堪和无力感让笪光几乎窒息。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看李猛,更没勇气直视王彪或陶石松那看戏般的眼神。

  笪光只能猛地低下头,将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那双沾着灰尘的旧球鞋上,仿佛那鞋面上有什么绝世美景值得研究。

  佝偻着背,多么希望自己眨眼就能把庞大的身躯缩得更小一些,好方便用沉默和鸵鸟般的姿态,暂时逃避开那即将到来、避无可避的勒索。

  时间是最冷酷的旁观者,从未因谁的痛苦或不幸而驻足片刻。

  它漠然地流淌,将清晨的喧嚣推向了午间的疲沓。

  下课铃声的余韵散尽,教学楼瞬间被释放的人潮填满,过后又像退潮般迅速流向食堂的方向,留下渐渐空旷的走廊和教室里弥散的粉笔灰气味。

  高一(3)班的门口,桑林茂是晃悠出来的,和平时接触老师时,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截然相反。

  就见他大大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依靠这样的伸展活动,一下就卸光了上午那繁重的课业。

  桑林茂并没有立刻汇入奔向食堂的人流,反而向后倒退了两步,微微仰起头,视线正专注投向教室门框上方那块悬挂着,擦得锃亮的金属铭牌——上面清晰地刻着高一(3)班。

  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的窗户,在铭牌上跳跃出细碎的光点。

  他倚靠在冰凉光滑的走廊石柱上,姿态带了种刻意的悠闲,目光却并非真的停留在铭牌上,而是越过它,投向走廊尽头的方向。

  “林茂,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同班一个关系尚可的前排同学,他揉着惺忪睡眼从教室里出来,看到桑林茂这副望牌兴叹的模样,不禁感到十分好奇。

  大中午的,不应该是饥肠辘辘去食堂抢位置,他杵在这儿发什么呆?

  桑林茂闻声转过头,脸上绽开明朗笑容,牙齿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很白,“没什么,就看看。”

  轻描淡写地回应对方,再开口便是随即催促道:“你先去食堂吧,我晚点再去,现在还不饿。”

  “噢?”

  同学狐疑地看了看他,又顺沿对方的目光位置瞄了一眼,除开这空荡的走廊和对面教室紧闭的门,什么也没发现。

  随即,他耸耸肩,“行吧,那我先走了,再晚点好菜可没了。”说罢,便小跑着追上前面几个认识的朋友,嘻嘻哈哈地结伴下楼了。

  看着同学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桑林茂嘴角那抹弧度拉扬得更深了,甚至有些狡黠和期待。

  特意滞留在这里看风景?

  当然不是。

  他在等人。一个他期待见到的人。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喧嚣远去,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操场上模糊的喧闹声。

  各个教室的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排列着,像等待检阅的军训兵。

  阳光将廊柱的影子拉得斜长。

  就在桑林茂的耐心几乎要随着时间流逝而耗尽,开始担心对方是否已经离开时,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高一(1)班的门口。

  曹曳燕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教材,步履显得有些沉静,甚至是疲惫。

  中午的阳光勾勒出她清秀的侧影,长长的浓密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曹曳燕神情有些疏离,仿佛还沉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思绪里,径直就要转身,朝与桑林茂所在位置相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曳燕!”

  桑林茂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用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了个简易扩音喇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朝着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呼喊出声。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起了回响。

  “嗯?”

  清脆踏实的呼唤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眨眼间便打断了曹曳燕正在纷扰的思绪。

  对方脚步停顿,明显很是迟疑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明亮美眸穿过走廊的距离,落在了倚在石柱旁的桑林茂身上。

  “是他。”

  看清那人后,曹曳燕心中了然。

  桑林茂出现在这里,还特意叫住她,目的不言而喻。

  复杂的情绪掠过自己心头,混杂进了一点点被打扰的无奈,但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深究的安心。

  就在她念头转动间,桑林茂已经迈开长腿,带上某种刻意为之且充满少年朝气的风度翩翩。

  他快步朝对方走过来。

  阳光落在这少年利落短发上,彰配那笑容,灿烂得很是晃眼。

  “你是特意在等我么?” 曹曳燕等他走近,没有客气寒暄,直接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惯有平静,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多了不少沙哑。

  “嗯!”

  桑林茂毫不犹豫地点头,坦荡得无所遮掩,开口说出此时目的,“咱们一起去食堂吃吧?”

  微微歪着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像极了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曹曳燕沉默了几秒。

  那对纤丽睫毛垂了下来,视线落在怀里的书本封面上。

  食堂……人多,嘈杂,心里装了事的她,其实这会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或者干脆回宿舍。

  但抬眸复看到桑林茂那双写满真诚和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出口。

  而且……也许有这个人在身边,或许能更好冲淡些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再加上,以前两人也不是没一起去食堂吃过……

  终于,她在认真的思索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断般,轻轻颔首,应声答复道:“嗯,我们走吧。” 话语极轻,像羽毛拂过。

  “好!”

  可在对方耳中却不亚于天外仙音,桑林茂脸上的笑容由此扩散得更大了,保持那扬起的嘴角,自然地侧身,绅士示意曹曳燕先行。

  两人并排行走了一小段路,在要下楼梯间时,他看着曹曳燕紧抱那几本书安静前行的侧颜,心底不自觉泛起了阵阵熟悉暖流。

  她还是这样啊。

  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同样是午后的教学楼。

  那时他刚升初一不久,因为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整理堆积如山的练习册,错过了午饭时间。

  当他终于搞定,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出教室时,整栋楼已是一片寂静。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是唯一一个饿肚子的人时,却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到了一个同样孤单的身影。

  小小的曹曳燕,那时还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就那么安静地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操场,侧脸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点倔强的孤傲。

  午后的夏风,拂起她额前细碎绒毛。

  就是那简单的一声,让当时的桑林茂,鬼使神差地心脏躁动起来。

  他随后笨拙地找了个借口,说要找个饭搭子,怕一个人吃饭尴尬。

  曹曳燕听完之后,并没有任何表情,同样也没有拒绝之意。

  两个人便从那天起,他就成了她固定的秘密午餐伙伴。

  三年来,从最初的陌生到熟悉,从简单的同桌吃饭到可以分享一些细碎的心事……他看着她一点点褪去最初的沉默疏离,偶尔也会露出非常稀少的清浅笑容表情。

  而桑林茂心中的某个角落,也早已被这个安静坚韧的绝美女孩给悄然填满,再无空隙。

  从追溯中回过神,听着她轻缓的脚步声,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桑林茂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

  他只希望这条通往食堂的教学楼走廊,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有更多相处时间。

  桑林茂侧头偷偷看了眼曹曳燕精致五官,在流连不舍中,瞧见阳光在对方细腻皮肤上顽劣跳跃,忍不住再度扬起嘴角。

  然而,沉浸于这份喜悦中的桑林茂,并没有注意到,那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此时。

  砰!砰!

  两声沉闷、结实,像是重物狠狠撞击到墙壁的声音,从楼梯口不远处的方向清晰传来,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突兀而令人心悸的回响。

  “嗯?”

  桑林茂的脚步被迫顿住,脸上那表情凝固住,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疑惑。

  “怎么回事?”

  曹曳燕也在听到声响后,同时停下,那双清亮的眼眸中闪过惊疑,她本能地循声望去。

  恰好和桑林茂对视上眼,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奇和疑虑——那声音绝非寻常,百分百是有暴力意味。

  她的眼神迅速锁定了声响来源——距离下楼梯口只有几步之遥的一间教室。

  此刻,那教室的门虚掩着,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

  “我记得,那是高一(7)班的教室。”桑林茂顺沿曹曳燕目光看去,眉头紧锁。

  他虽对这个班级印象不深,但此刻里面显然正发生着不寻常的事情。

  “嗯。”曹曳燕轻轻应了一声,她的听力相对要比桑林茂更敏锐些,秀气的细柳眉蹙得更紧,“好像……有人在说话。”那话音压抑、模糊,可却有透露某种令人不舒服的恶意。

  “要不要过去看看?”桑林茂的声音沉了下来,询问中有紧张和责任感。

  他看向曹曳燕,征求对方意见。

  曹曳燕没有犹豫,微点臻首,“嗯。”

  桑林茂见状,立刻大步上前,几乎是用身体利爽挡在了曹曳燕前面,背对着她,低声道:“曳燕,你就站我后面,以防万一。”

  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挺拔,带了种明显保护者的姿态。

  “嗯。”

  曹曳燕没有反对,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抱着书本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两人放轻脚步,带着十二分谨慎,从楼梯口转向7班教室所在的位置挪动。

  越是靠近,那教室里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哎唷,肥猪,能不能再说一遍给老猛听听啊?”

  某个刻薄、拉长了调子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恶意,清晰穿透过教室门缝和窗户,在走廊里回荡。

  桑林茂闻言,心里猛地一沉。

  这称呼,这语气……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几乎是几个跨步就来到了7班靠近走廊的那扇敞开的玻璃窗外。

  曹曳燕紧随其后,也靠近了窗边,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教室内。

  眼前的景象让桑林茂瞳孔骤缩,无名怒火没来由冲上头顶。

  只见教室后方,靠近黑板报的角落里,有个身材异常肥胖的男生正被三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同班同学给逼到墙根,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庞大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肥肉在宽大的校服下波浪般起伏,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三个施暴者呈半包围状将他困住,脸上还挂有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而曹曳燕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围堵的肥胖身影上时,心脏像是被粗糙大手给狠攥了一下。

  居然是他。

  那个昨晚在公共阴暗隔间里,用滚烫,带汗味和污浊欲望的肥手压制她,还在自己面前做出不堪入目行为的胖子。

  昨晚的惊恐、屈辱、恶心感如同翻浪海潮般眨眼回涌思绪,让她胃部一阵条件反射翻搅。

  然而,在勉强压抑下来后,曹曳燕此刻再看他像那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不停,被另外三人肆意欺凌,心中却是没有了任何波澜,同情或怜悯,都没有。

  恍若,这会儿她只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且令人嫌恶的物品。

  只是,看着那不良学生挥舞的拳头和对方惊恐扭曲的脸,她的那双黛眉还是会本能厌恶地蹙紧——并非是为笪光担忧,纯粹对眼前这种赤裸裸的暴力欺压场景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桑林茂此时正全身心地被教室内的暴行吸引,怒火填满了胸腔,根本没有余裕去留意身旁曹曳燕那微妙而复杂的表情变化。

  “陶石松说得不错,我耳朵的确不是很好,最近挺耳背的。”三人中,为首那个身材相对壮实,眼神实带痞气的李猛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笪光汗津津的肥脸上。

  他故意歪着头,掏了掏耳朵,笑容里满是恶意和戏谑,“来,再说说。刚才说好的那五百块钱养眼费,你打算什么时候孝敬哥几个?嗯?明天……还是后天?” 他刻意加重了明天两个字,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我,我……”笪光被吓得魂不附体,喉咙只能发出点点破碎音节,两腿更是此刻如筛糠一样打着摆子,几乎就要直接瘫软下去,坐到地上。

  他拼命想解释自己真的没钱,今天才周一,但在巨大的压力下,舌头就仿佛跟打了结似的,无法捋顺话。

  “啧,我,我,我尼玛!”

  旁边脾气火爆又精瘦的王彪,显然没李猛那么好的耐心,看到笪光这副支支吾吾的窝囊样,就有股邪火直冲脑门。

  身体不再忍耐,他怒骂一声,随即迅猛抡起拳头,似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笪光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肥脸。

  砰!

  拳头与皮肉骨骼撞击的闷响,在7班这间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沉重刺耳。

  “啊——!”

  笪光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拳头裹挟带来的冲击力让他那颗肥硕的脑袋,不住地向后敲撞在黑板报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当场痛苦捂住那伤肿起的脸颊和鼻子,温热的液体顺沿指缝蜿蜒流下,分不清是鼻血还是眼泪,那肥胖的身躯由墙壁痛苦缓缓滑落,发出了压抑且断断续续的呜咽。

  惨叫像锐利谷锥,狠狠刺破所有阻隔飘出来。

  曹曳燕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被眼前场景稍稍震撼到。

  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眉头锁得更紧,下意识间就往后退了小半步,仿佛要远离那声音的来源。

  而桑林茂反应则大为不同,他反而是彻底被眼前这赤裸裸的欺凌和暴力给点燃了胸中怒火。

  有股血气直冲顶门,从小接受的教育和骨子里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容忍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

  什么狗屁养眼费?

  简直就是敲诈勒索!

  还动手打人?!

  “住手,你们几个!”

  怒喝不啻于平地惊雷从桑林茂口中呵斥出来,骤然在窗外炸响。

  他猛挺直了身体,双手用力拍在窗台框上,身体前倾,愤怒的目光犹如两道实质燃烧的火焰,死死钉看向教室内那三个施暴者身上。

  7班教室里的空气都为之跟被冻结了一样,人员肢体动作僵硬,像木偶那样忽然停顿下来。

  李猛、王彪、陶石松,以及笪光,几人脸上的丰富表情卡在那里。

  他们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间点,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还会突然有人出现,并且如此强硬地呵斥。

  惊愕并同时转移了视线,齐齐看向窗外。

  李猛的眼神由最初的错愕迅速转为阴沉和被打断好事的不爽。

  眯起了眼睛的他,仔细打量着窗外这个陌生,虽然看起来体格不错,但明显只有一个人的男生,自动忽略了桑林茂身后的曹曳燕,嘴角慢慢咧开轻蔑的冷笑。

  哪里冒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王彪有些心虚慌乱,毕竟刚刚动手打人的是自己,现在这会被人抓了个正着,就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

  “慌什么?”

  一拍肩膀,李猛用眼神深深示意对方,强行让王彪暂时镇定下来,转而恢复平静地收回好拳头站定。

  而陶石松,狐疑的目光则在桑林茂愤怒的面容,和已经蜷缩地上呜咽的笪光身上,不断来回扫视,像是在重新评估形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有精明的算计在密切流动。

  至于被三人堵死在那里,满脸血泪的笪光。

  他努力用肿胀模糊的视线,在仰头扫掠过窗外时,看清桑林茂的面容和身后站着的那个靓丽身影时——

  轰!

  如同被五雷轰顶,昨晚在昏暗隔间里曾见过的那张,美得让他窒息的绝世容颜,霎时便与窗外的曹曳燕重合了。

  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莫名的情绪压倒了自己身体内的所有疼痛感,笪光像是被抽干掉了所有力气,身躯剧烈地抖动了好几下。

  再度慌乱挪开视线,接着就死死朝地垂头,此刻的他,真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地缝里,不敢再多看窗外一眼。

  “嗯?”

  有感守到他的视线,曹曳燕确信那满脸血污的笪光,似乎有瞥看向自己这边一眼,但不知为何,莫名就又把视线给缩了回去。

  让脑袋重新埋进膝盖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徒留下了个瑟瑟发抖的狼狈背影给自己和桑林茂看。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眼神里并没有怜悯,或同情,仅有冰冷的漠然审视,就像是在观察一件被打碎的,肮脏器物那般。

  所以,在仅仅多看了那么一眼后,曹曳燕便移开了视线,仿佛笪光不值得再被投入更多关注。

  而教室内,就在笪光和曹曳燕展开这种微妙心理活动之际。

  陶石松在盯视窗外那个挺身而出的少年许久后,大脑飞速运转间,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他对应的信息。

  “老猛。”

  陶石松的声音带上了邀功的急切,直接凑近因被人打断好事,而正心情开始变差的李猛跟前来,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那小子是昨天下午的新生代表,叫桑林茂,在台上讲话那个。”

  “喔,原来是他。”

  李猛阴沉的眼神在桑林茂身上转过半圈,略微点了下头。

  他是昨天那个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代表新生发言的家伙?有点意思。

  目光随后在转移间,又投看向了桑林茂身后那个抱着书本,安静得如同画中美人的倩影——曹曳燕。

  六中新晋并公认的校花,艳名远播,无数男性偷偷议论意淫的对象。

  李猛两眼贪婪地在曹曳燕清丽脱俗的脸上流连,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暗道:“妈的,曹曳燕居然会跟他在这时候并肩出现,还一起来多管闲事。这俩人关系绝对不一般呐。”

  有股混杂进嫉妒和邪念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立刻朝王彪和陶石松使了个眼色。

  三人撇下墙角的笪光,推开虚掩的教室门,大步走了出来。

  他们在距离桑林茂和曹曳燕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形成一种隐隐的压迫姿态。

  李猛的目光在桑林茂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却越过他,用毫不掩饰的轻佻和探究神色,直勾勾地钉在曹曳燕身上游弋。

  雪润肌肤,搭配那无暇容颜,他充满淫邪地吞咽了下口水,再扫看完被校服贴身包裹住的挺翘臀瓣,眼睛里愈发大亮,胯下老二几近蠢蠢欲动。

  “喂,小子。”

  强忍住心中躁动,李猛还是勉强开了口,声音里颇为痞气叫喊。

  他完全无视了自己们刚才在教室里的暴行,仿佛笪光那档子事根本不值一提,此刻只对另一件事感兴趣,“你怎么会和我们六中的校花走在一起?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说完,还不忘故意拉长了尾音,语气里的暧昧和挑衅不言而喻。

  “呵,这关你屁事。”

  桑林茂的回答干脆利落,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没有丝毫犹豫和温度。

  “什么?”李猛脸上的轻佻表情,瞬间就被凝固住,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愕然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的陶石松和王彪,两人脸上同样写满了诧异和不可思议——居然有人敢这么直接顶撞李猛?

  “你他妈,刚刚在说什么?”回过神来,李猛的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几乎能滴出水来了。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到的暴怒。

  “我说。”

  桑林茂向前微微踏出小半步,将曹曳燕更严实地挡护在自己身后,嘴角勾起了抹极度轻蔑的冷笑,一字一顿地清晰重复道:“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关、你、屁、事?”

  他说着,还不忘停顿了下,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向李猛,“你算老几这样问?嗯?”

  “你他妈的!找死!!”

  李猛闻言,仅存的理智被这赤裸裸的羞辱彻底点燃。

  勃然大怒之下,他像极了头被激怒的公牛,迅雷弹身而起,大力挥起拳头,带着全身的冲劲,企图凶狠无比地直砸桑林茂的面门。

  拳风呼啸,大有要一拳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撂倒!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击,站在桑林茂身后的曹曳燕,脸上却惊异地没有丝毫变幻。

  惊呼、后退,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她就只是抱好书本,静静地观看,仿佛面前上演的并非是一场即将见血的斗殴,而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这份异常的冷静,在混乱的走廊中显得格外诡异。

  拳影在桑林茂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然而,他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倒被激闪过了道锐利如鹰隼的精光。

  就在李猛拳头即将触及鼻尖的刹那,桑林茂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左手闪电般抬起,并非硬碰硬地去格挡,而是精准无比地自下而上、由内向外,以某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拨、一扣!

  五指如同铁钳,眨眼就牢牢锁住了李猛的手腕关节。

  “什么?!”旁观的陶石松骇然失声。

  他看得分明,李猛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且精准无比地拿捏住了命门。

  这绝不是普通学生能有的反应和技巧!

  李猛更是大吃一惊。

  他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成员之一,爆发和力量在普通学生里绝对算是佼佼者了。

  换做平时,这一拳下去,普通学生就算能挡住,也得被他震得手臂发麻。

  可对方的手像铁箍一样,不仅纹丝不动地扣住了自己,一股钻心的酸麻感还正从被捏住的腕关节处传来。

  没等李猛从惊骇中回神,桑林茂的后续动作就接踵而至。

  他眼中寒芒暴涨,扣住李猛手腕的左手猛地发力向下一带,同时右腿迅捷无比地向前一步斜插,整个身体如同鬼魅般顺沿向李猛前冲,一个利落无比的转身闪步,瞬间就贴近并背靠在了李猛的前胸。

  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李猛甚至能闻到桑林茂校服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这让对方更加惊怒交加。

  “你要干什……”李猛咆哮才吼出一半。

  桑林茂就根本没给他这个废话的机会。

  腰腹核心顷刻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借助转身背靠的势能,他扣住李猛手腕的左手如同杠杆的支点,猛地向下一压、一拽。

  右肩则如同扛起了根沉重的原木,狠狠地向上顶撞李猛的腋下。

  同时双腿蹬地发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一个教科书般标准,却又有狠辣决绝的过肩摔就此诞生。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骨骼与坚硬地面撞击的骇人声音。

  李猛那壮硕的身体被桑林茂以极其漂亮的弧线,从肩头狠狠抡起,然后结结实实地、仰面朝天砸在了走廊水磨石地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走廊都好似被震动到,李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强行移位开,眼前金星乱冒,那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当场就昏厥过去。

  “老猛!!”

  王彪和陶石松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桑林茂那看起来并不算特别魁梧壮硕的身体里,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和如此精湛的格斗技巧?!

  然而,桑林茂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眼神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李猛身体砸地的那空隙,桑林茂的右脚化作精准铡刀,果断带上了股令人胆寒的狠厉,高高抬起,然后便就这样朝着李猛刚才挥拳,此刻正因剧痛而本能摊开撑地的左手手腕,狠狠跺了下去!

  咔!

  一声清晰、短促、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如同牲口被屠宰般在这寂静的走廊里炸开。

  “唔……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李猛撕心裂肺,和那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疯狂捂住那明显呈现出不正常扭曲角度的左手手腕,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巨大的痛苦让脸颊直接扭曲变形,鼻涕眼泪混杂进额头磕破流出的鲜血糊了满脸。

  干脆、利落、狠辣!

  桑林茂的出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极度果断决绝之余,却又那么令人感到心悸残酷。

  他恍若不是在教训人,反而是在冷漠执行某种任务。把人打残,又不伤性命。

  “你这混蛋!!”

  王彪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有股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和兄弟被打残的怒火刹那淹没了自己的理智。

  他忘记了桑林茂刚才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忘记了李猛的下场,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

  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后,双目赤红,整个人便像风驰摩托那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刚刚才收回脚的桑林茂猛扑过去。

  粗壮的手臂伸张开,他试图直接抱住桑林茂的腰,将对方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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