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装备后,韩朝雪坐上校车,前往通州中心广场。

  当地最大的百货公司今天开启周年庆,由于折扣力度前所未有,因此还有很多人在广场上夜排。

  这种事并非常有,不过警校生前往警力不足的地方支援几乎成了传统。

  在那条宽敞的步行街上,武警一排,警院学生一排,手拉着手组成人墙,将熙攘的人群分流开。

  她们这些女生的任务比较轻松,大概就是站在马路边指挥交通,或是为来往行人指路,几小时换一次班。

  韩朝雪还算是运气好,能站在宽阔的遮阳伞下头。

  不过雨伞布只能隔绝阳光,没法隔绝热浪,此时又是正午,没过多久她便浑身是汗,像是刚被人被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警察姐姐…”

  她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怎么啦?小朋友。”

  “姐姐,我找不到妈妈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韩朝雪见她脸蛋通红,赶忙掏出兜里仅剩的干净纸巾,为她擦拭。

  “小朋友,你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是在哪里呀?”

  “就是在这。”

  她指着道路尽头的人群。

  “一开始我牵着妈妈的手…然后…人太多了,我们就走散了。”

  “记得妈妈或者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

  “不记得…”

  “那你妈妈有什么特征呢?个子多高,长什么样?”

  “嗯…妈妈穿着黑色连衣裙,头发是盘起来的。”

  韩朝雪点头示意,同时拿起对讲机。

  “总指挥,中心路有个孩子走丢了。短发,穿着卡通印花上衣和粉色裤子。母亲身穿黑色连衣裙,盘发,麻烦调下监控。”

  几乎是在同时,那边回复:“收到。天气炎热,你带孩子先去商场一楼服务台,小陈等会过去顶岗。”

  安排好一切后,韩朝雪微微蹲下,向那孩子解释:“小朋友,姐姐的同事已经在帮你找妈妈了,我们去商场里等她好吗?”

  那孩子有些害羞,好几次欲言又止。韩朝雪耐心安抚,这才让她说出心里话:“姐姐,我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抱着我?”

  “啊?”她显然没想到是这种要求,还愣了下。“哈哈,好呀,来吧。”

  她的体重比韩朝雪想象的要轻许多,和她熟悉后一张小嘴叭叭个没完,原来是活泼开朗的性格。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韩朝雪。”

  “好凉快的名字啊!姐姐,我叫苏落,因为妈妈喜欢吃茄子,所以我的小名叫小茄子。”

  “姐姐,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呢?”

  韩朝雪顶着烈日等红灯,不由得有些恍惚。

  说来,她名字的寓意,哥哥似乎提起过。

  那是她亲生父母为她起的。

  “姐姐的爸爸妈妈都是边防军人。”

  “哇塞,好厉害啊。”

  “嗯…他们都非常热爱这个国家,所以我名字里的‘朝’字,取自主席词中那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她顿了顿。“至于‘雪’嘛…”

  听说母亲生她时,卫生院外下了一整夜的雪。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后,风雪渐停,浅灰色的云层悄然褪去,万物重现生机。

  “是雪过天晴的意思。”

  她怕苏落感冒,于是在商场门口找同事要了包卫生纸帮她擦身,又抽了几张纸巾垫在湿衣服里,这才敢领她进商场。

  “姐姐,你是因为爸爸妈妈,才想着要当警察的吗?”

  韩朝雪愣了下,眼中是不易察觉的落寞:“对。”

  “姐姐,那我以后也要当警察,我要向你学习。”

  “姐姐,你好帅呀。”

  “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她按照指示,将苏落交还到她妈妈手里。

  “能的。不过下次见面,希望苏落小朋友不是因为和妈妈走散。”

  她和那孩子的妈妈说了几句客套话,又马不停蹄的往岗位上赶。

  在那把宽阔的遮阳伞下,韩朝雪盯着自己的鞋面,眼中浮起一层薄雾。

  父母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们,就连他们的样子也忘记了。

  这二十多年来,陪伴着她的家人,就只有爸爸和哥哥。

  至于为什么要当警察…

  记得高三志愿填报那会,家里人为了她彻夜探讨。

  父亲打着长途电话,跟她念叨了一整宿…当然,这其中也有凌嘉平的意见。

  他倒希望韩朝雪能去当老师或者医生,不过她性格倔强,万万不肯。

  后来几人商量了好一阵,终于由凌建业拍板,一志愿填公安大学的警犬训导专业。

  一是韩朝雪喜欢小动物,家里从前也养过一只退役警犬。二么…哪怕以后分配了工作,也不太危险,又是铁饭碗,好歹衣食无忧。

  一阵狂风将她的思绪唤回,后腰上的对讲机正沙沙作响。

  总指挥宣布执勤时间结束,可以撤岗了。

  韩朝雪伸了个懒腰,才刚走几步,便有大颗雨滴砸在脑袋上。她瘪了瘪嘴,又重新退回去,索性就在这等着凌嘉平。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高挑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马路对面。

  他撑着伞,一步步朝她走来。

  “雪儿。”

  “饿了吗?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韩朝雪点头,顺手接过拎袋。

  里头的东西还挺丰富,雨衣、雨靴装在一起,便当、水、餐巾纸之类的东西,则在另一个拎袋里。

  她明显是饿急了,只嚼几次就咽下去,还不忘问他:“哥,你吃了吗?”

  “吃了,四点半吃的,比你早得多。”

  “哦。”韩朝雪点点头。“下大雨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答应你的事哪次我没做到?”

  她一时语塞,抬头同凌嘉平对视。

  “是啊…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路麟风。

  记得那天还是她生日,她专程去南市找他,想趁他休息一起吃顿饭,或是到处逛逛。

  没成想,饭才刚吃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就要走,说是部队有事。

  她理解他,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后来越想越难受,却又不知道该和谁说。

  “哥哥。”

  “如果你答应要在生日那天一直陪着我。”

  “可是部队临时有事找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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