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侠,娘娘召见,还请移步。”
“嗯?”玉昭言眉头一挑,茶到嘴边顾不着喝,瞅向小师弟。这家伙艳福不浅呀,竟能有幸窥见皇后真容。
陈湛非点头起身:“我这就去。”
耶律南仙往茶水里添了一小匙蜜糖,轻轻搅拌,饮入口中,温热微甜的茶水流进喉咙,顿时觉得润泽舒缓。
随着少年脚步声靠近,她手里的杯子也缓缓放下。
“娘娘,陈少侠带来了。”明姝道。
陈湛非弯着双膝下跪,“草民,陈湛非,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赐坐。”
“多谢娘娘。”
明姝将自个坐的小凳子搬来,便自觉与揽月站在一边候着。
“听闻你是陆掌门座下弟子,想必修为不凡。”耶律南仙道,她看着漆黑的月色,并没有朝向身旁的少年。
“娘娘过奖,草民有幸受师父大人教养,如今修为尚浅,远不及诸位师兄师姐。”
陈湛非自然不想说这些俗套话,又怕自个太狂妄,遭皇后嫌弃。毕竟他有意匡扶天下,拯救苍生黎民,若得大宁皇后赏识,可是求不来的机缘。
耶律南仙檀口分合,不紧不慢道:“陆亭秋既然拍你来护送本宫,想必你的修为境界,自然不差。年纪轻轻就达到先天境界,实乃年轻有为。本宫观你,不过二十岁吧?”
“回娘,草民今年十九。”
“何处人士?”
“长沙府,崇礼县,桃花沟人。”
“父母安在?”
“母亲尚在,父亲十年前被征入军中,后战死沙场。”
耶律南仙侧过脸,凤眸看向少年,“本宫记得崇礼县距湘南的麓灵山有近二百里之遥,你既是崇礼县人,如何被陆亭秋收入门下。家中显贵,还是有何机缘?”
她心中咯噔一下,忽而涌上无边失落。这少年又父又母,怎会是她失散的长子。
陈湛非微微低头,不敢与皇后对视,他道:“娘娘有所不知,十四年前,西军乱湘南之地。草民是在乱军之中遭师娘大人所救。不过当时师娘亦是孤身一人,还要余力照顾小师妹,便只好将草民寄养在桃花沟一户农家。农户夫妇就是草民的父母。”
“等等,你…你是说桃花沟的农户夫妇是你的养父母?”耶律南仙的心又砰砰跳动,她顾不着太多规矩,直勾勾盯着少年俊朗的脸庞,叫他抬起头来。
陈湛非得令,抬头看向对面这位仙姿角色,艳丽熟美的贵妇。
他回道:“娘娘说的正是。草民为父母大人收养,后被师娘接到麓灵派,学武。但每年都要回桃花沟两三月,为家中做事,孝敬父母。”
“你可知你生身父母何在?”耶律南仙凤眸之中露出哀伤之色,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一定是的,眼前的少年一定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陈湛非摇头:“不知。草民当年不过五岁,已全然忘了亲生父母容貌。只记得小时生在一朱门大院中,上有一位阿姊,下有一个亲弟。平日无数丫鬟仆人侍候。只是当年西军入益州,席卷荆南,我府上未曾幸免。隐约记得生母携着我与幼弟逃难,好似就在崇礼县城中。嗯…有歹人袭来,生母叫我躲藏于一处水塘。我躲在水中,以水草掩面。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实在饥饿难忍,才悄悄爬出去寻些吃的。那时西军已撤走,却有不少盗匪趁乱打劫。我亦差点被抓了去,幸得师娘大人出手相救,才苟活至今。”
“你…你退下吧。”耶律南仙别过脸,生怕叫人见着凤眸里溢出的泪珠。
“草民告退。”
“呜呜…”
他走得未远,便听见身后的美人发出一声呜咽。
明姝与揽月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性子冷傲,果断决绝的皇后如此失态过。
她哭了,与普通女子一样,亦哭得叫人怜悯。
明姝正要开口,被一旁的揽月拦住。
耶律南仙转过头,看向少年的背影,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流经玉颊,悄然滴落在胸前的紫色绸布上。
没错,一点一滴都没有错。当年分别时的一幕慕涌上她的心头。陈湛非,就是她失散了十四年的儿子。当年的长沙府郡王世子,大宁朝皇室宗亲之后,陈子朗。
许久,夜风吹冷了耶律南仙的玉容,也吹干了泪水。
明姝与揽月将她扶上马车。
“明姝。”
“奴婢在。”
耶律南仙又恢复冷淡的模样,“本宫问你,那名叫陈湛非的少年可有何独特之处。”
“啊?”明姝颤颤巍巍,跪在皇后身前,“奴婢不知。”
“揽月,你来说。”耶律南仙道。
宫女揽月也跪着,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耶律南仙有些不耐烦,“本宫问话,但说无罪。”
揽月只好回话,“回娘娘,奴婢多看了陈少侠几眼,只觉得他眉目之间,竟与…与娘娘有几分相似。”
耶律南仙阖上眼眸,“平身。吩咐下去,趁着月色赶路,子时再歇息。”
“是。”
明姝点燃两盏琉璃灯,挂在轿厢盖子檐下。揽月则提着三盏琉璃灯,用短棍吊着,交给负责前方开路的麓灵派师兄弟和后面断路的夏冲。
陈湛非提着琉璃灯,放在近前观摩起来。
此物甚是精巧,以上品纯净无色琉璃六块,围挡四方,如此光色明亮不减,又可避免风吹。再看其中,灯油装在一白瓷灌里,灯芯由盖子小孔中伸出,燃起来分外明亮。那白瓷罐盖子严丝合缝,陈湛非故意摇晃,也不见油散出来。
“湛非,你晃悠那灯做什么?”玉昭言见路上影子晃动,干扰了视线。
“嘿嘿。”陈湛非立即拿稳琉璃灯,“不愧是皇家用物,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纯净的琉璃,好似透明一般。如此晃荡,里面罐子竟不漏出一滴油了。若是皇后娘娘赏一盏与我,待到了麓灵山,小师妹必定高兴。”
玉昭言笑道:“此物稀有,小七自然喜欢。就是有些重,提久了手酸。”
二师兄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陈湛非才觉得右手酸的不行。立刻换在左手。一路颠簸,不知倒了几手。
一行人勉强走了四个时辰,才停下歇息。
皇后睡在轿厢里,两个宫女铺了张草席,垫上褥子,和衣而睡。
荒郊野岭,野兽出没,盗匪横行。自然要有人值夜。夏冲兄妹值守一个半时辰,后面一个半时辰轮到师兄弟。
第32章
天色微茫,可见些许光彩。
夏鄢打了个哈欠,掀开裹在身上的毯子,一边揉眼睛,左手下意识去摸放在身旁的长刀。
“好香呀,是什么?”夏鄢目光一扫,见麓灵派师兄弟坐在一个高大繁茂的红杉树下,围着柴火,好像在烤着什么。
她坐起身子,目力清晰了不少,鼻子嗅到更加浓郁诱人的肉香,定睛一看,火堆一左一右插着两根二尺来高的枝丫,枝丫上架着一根削去枝叶的木棍,中间串着一只被烤的焦黄的小猪。陈湛非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罐子,解开蒙在罐口的布块,倒了些细碎的粉末撒在烤猪上。一时间,那肉香更加诱人。
“兹拉兹拉…”
柴火烤得猪肉冒出金黄的油汁。
这一小,不止夏鄢,她的兄长夏冲也醒了。
陈湛非捏着把匕首,朝兄妹二人小声招呼道:“夏冲大哥,夏鄢姐姐,想必饿了吧,来吃点烤猪肉,权作早饭。”
夏冲本来冷言寡言,此刻闻着肉香,肚子闹起动静。而且人家笑脸相迎,若是没个回应,就是自个无礼了。
夏冲起身,叫着妹妹一齐走到火堆边上,拱手道:“陈兄弟盛情邀请,在下谢过了。”
陈湛非拔出匕首,在那烤猪身上割了两块焦黄肥厚的肉,用先前摘来的芭蕉叶裹着,递给夏冲兄妹。
“多谢。”夏鄢有些羞涩,接过烤猪肉,坐在兄长身旁,小口吃着。
陈湛非给自己和二师兄也割了快肉,分别吃起来。
夏冲咽了口肉,问道:“夜里未听着动静,不知陈兄弟是哪里捉到这只小野猪?”
陈湛非道:“夏大哥与夏姐姐歇息之后,我和师兄值守了约摸一根时辰。我因内急,便入这林中方便。想着皇后娘娘銮驾就在近处,自然要跑远些。谁料竟遇得一野猪窝。母猪受惊,窜入乱从之中。我摸黑一抓,抓到了这倒霉的畜生,三十来斤重。本要多抓两只,想着一时吃不了,该臭了。便提着这畜生返回。”
“原来如此。”夏冲夸赞道,“陈兄弟不仅但大心细,竟也烤得一手好肉,我在宫里当差,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佳肴。方才醒来,闻着香味,口水呀止不住地流。”
玉昭言见夏冲手中烤肉将要吃尽,将匕首递给他,道:“我这六师弟武学修为尚可,厨艺高出一大截。这野猪肉烤得如此喷香诱人,除了火候掌控,味道上可少不了他自个调制的香料。”
“是何香料,还请陈兄弟不吝赐教,在下回去也学一手。”夏冲道。
陈湛非指着放在石头上的青瓷小罐,“胡椒,芝麻,盐,番椒,晒干之后捣成碎末,撒在烤肉上就可。”
“原来如此,夏某受教了。”
树下四人一边吃着烤猪肉,一边畅谈起来。不知不觉中,东方天际泛白,散着几抹光彩。这山野里,明亮了不少。
揽月与明姝双双醒来,闻到肉香,惊喜望去。她俩互相望了望,不知要不要去讨些烤猪来吃。皇后随时醒来,若俩人不在近旁伺候着,必然遭罚。
山中比不得宫里。二女用帕子沾了罐子里的水,简单梳洗后,便静静侯在马车边上。
没多久,轿厢里出现动静,二人赶紧上车,伺候皇后梳洗。待掀开帘子时,只见陈湛非双手捧着芭蕉叶站于马车下。
“揽月姑娘,这是在下夜里捉的野猪,将将烤好的肉,欲献与皇后娘娘进食。”
“端进来。”耶律南仙的声音响起。
“是。”揽月小心捧着芭蕉叶,端进轿厢里。
明姝拿起筷子,先夹了片烤肉,品尝之后,确认无毒,才恭请皇后品尝。
“居然是子朗亲手烤的肉。”耶律南仙夹着烤肉肉片,心中自是激动不已,檀口一开,慢条斯理地将烤肉片吃进嘴中。
“这孩子,武学精湛不说,就连厨艺也如此高超。”耶律南仙接连吃了五六片口肉,才放下筷子。
剩下的,自然是赏与两个宫女。
一刻之后,皇后下令继续出发。
武林山脉险峻异常。遍布高山深谷,悬崖瀑布,自然也少不了野兽和盗匪。越接近渝州府,路途便越发艰难曲折。脚下这条官道,自宋时才修通。几百年来修毁无算,到如今这乱世,官府无心亦无力治理。有些路段颠簸难忍,皇后也只得下车骑马。
渐渐地,日头火辣,山野林中燥热难耐。人疲马乏,听得山下有水流之声,耶律南下下令寻到水边休整。
一行人沿山路缓缓下行,两柱香之后,听得水流之声似在耳畔。树林荫翳,光影交错,总算凉快了些。莫说人,胯下的马儿也欢快了些,原先慢悠悠的步子不知不觉快了不少。
“啊哈哈哈,真爽呐,七八岁的小女娃…”
“你们这群畜生啊,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相公,相公…老天爷呀…”
“嗯?”玉昭言勒住马缰绳,耳朵细听,察觉那哭喊怒骂之声距自个约摸五十来步。
他警觉地看向前方的拐弯处。左侧是长满树木的斜坡,右侧是一处突出土坡,其上生着三颗松树。
“启禀娘娘,草民听闻前方异动,为免銮驾受扰,还请允草民先前往探查一番。”玉昭言勒马转向,跑到皇后所在马车前禀报。
“准。”
得令,玉昭言与陈湛非骑马同往。
还未绕过突出的土坡,便见十多个持长矛钢刀的土匪,朝他们这边冲来。
那群土匪一边蜂拥狂笑,一边大喊:“有肥鱼,大肥鱼,六匹马,一辆马车。”
师兄弟二人停马在拐弯处,正巧目睹不远处那血腥残忍的一幕。
只见三十步之距的路边,一处青苔遍布的石壁里不停喷涌出清白的水花,落入下方一丈处的水潭中。那水潭边上长着一颗十丈之高的大叔,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五六具尸体扑到在路边,鲜血溅射,尤为骇人。一具男尸体趴在水潭边上,却没了头颅。脖颈断口处仍在流着鲜血,想来才丧命不久。那血淌入水潭,将清澈的潭水染得浑浊不堪。一颗双目圆睁,似要突出眼眶的头颅漂在水面,随水波浮浮沉沉。
树下有几块长而平的大石头,表面光滑,一看就是路人歇息只用。只是此时,一长胡子的土匪就坐在上面,怀中抱着一幼女,大手掐着幼女细腰,一上一下套弄着。那幼女好似没了生气,只张着嘴,耷拉着脑袋,两只眼睛泛着眼白。再看她身下,双腿之间一片血污,沾得粉白的臀儿黏糊糊。
那长胡子土匪裤子褪到脚踝,赤着下半身,一根黝黑恶心的棍子直挺挺朝幼女嫩穴反复捅去。
另一旁,一个年轻妇人遭两个土匪前后抓着手脚,口中含着肉棒,穴里也塞了一根。妇人满脸泪水,发丝散乱,衣裳也被嘶得凌乱,只剩几块破布条还挂在身子上。
“啪啪啪…”
“啊哈哈,大哥,这妇人小嘴真紧呐,我插入她喉咙里,竟似屄腔一样缩紧,夹得我都快泄了。”插着妇人小嘴的疤脸土匪狂笑道。
另一插着妇人阴穴的秃头土匪嘲笑他,“哈哈哈,老三,我看你是根本不行吧。这才半炷香不到,你就要泄了,哈哈哈。”
“秃二,你他娘的放屁,少污蔑我。”疤脸怒道,随即双掌用力抱着妇人头,挺着腥臭的棍子加速捅进她口腔。
“好好好…”秃头土匪也加快肏弄妇人小穴的力道,“我们就比一比谁…唉,大哥你这是?”
只见长胡子将不知生死的女娃仍到一边,弯腰提起裤子,提着手柄缠了布条的钢刀,朝众喽啰拥去的方向看去。
秃头和与疤脸扭头瞧去。
“哎哟,是小白脸。”
“听说小白脸也能叫男人快活呢。”
“前面白衣服那个留给我。”
十余土匪将路拦住,兴奋地打量着不知死活,自投罗网的两人。见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若是绑了,必能赚得大笔赎金。方才杀